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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思念郎君兮君不知

  天高海闊,雲深浮渺。


  若說曾經的崦嵫山是生靈追求的至高境界,那麽這裏便是人界的一片淨土,無塵無垢,心緒平和。


  有歌聲在流淌的風中回蕩:“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楚辭抿著唇走過去,綠草如茵的草坪在腳下延伸,繞過一大片玫瑰園,有個小女童坐在搖籃中,聚精會神的給手中的洋娃娃梳頭發。


  女童約摸三歲,下巴還殘留著嬰兒肥,哼著歌,舉手投足都帶著綿軟的稚嫩,惹人生憐。


  楚辭蹲下身,與她平視,用溫和的聲音問她:“嘿,你好。”


  小女童恍若未聞,慢條斯理替洋娃娃編辮子,邊哼歌邊笑,看樣子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人,無論如何都打擾不了,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這裏就是一處童話的天堂,有山有水有城堡,有花有草有故事。


  腳下有黏膩的不適感,低頭一看,草坪是糖做的,濃鬱的花香竟然是巧克力,還有河流和白雲,擁有棉花糖的香氣……可唯獨那座城堡,散發出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幽怨。


  在那裏!

  盤旋在霍婭婭身體裏的那股戾氣,就藏在城堡裏。


  手心一暖,她的掌心被握住,眼底有霍婭婭童稚的笑:“是媽媽讓你來帶我出去的嗎?”


  楚辭揉了揉她的軟發:“是。”


  心被她的小奶音撫軟得一塌糊塗,她沒說救,也沒問原因。在孩子心頭,媽媽是她永遠的依靠和頂梁柱。


  “那我們走吧。”


  她張開小短臂,像個隨時可能會飛走的蝴蝶,澄淨的瞳孔裏帶著殷殷的期盼。


  真是個聰明又極其敏感的孩子。


  楚辭抱起她,指了指前方的城堡:“你住在裏麵嗎?”


  她搖搖頭,楚辭察覺她的身體在發抖,如被秋風掃了落葉,滿臉噙著眼淚:“姐姐,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再呆這裏了……這三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形同上刀山下火海……我隻想跟媽媽生活,平平安安的……難道連這樣的想法都很奢侈嗎……”


  她說出來的話,壓根不像是一個三歲女童能想到的,可換個角度,經曆過世事滄桑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半點覺悟?


  楚辭的心猛被一揪,笑著答應她:“我會帶你走,可姐姐也有希望他平安的人。”


  把她放進搖籃裏,凝了團光圈罩住她,旋即毫不猶豫朝那棟巍峨高聳的城堡走去。


  宿莽,這些年你究竟經曆了什麽,竟活生生被幽怨困囿,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

  石階的罅隙中抻出密密麻麻的野草,一株緊接一株,綠得出油。


  楚辭一個風勢,頃刻之間,野草化作一陣縹緲的烏雲,隨風消散。


  這一刻,她苦澀一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隨剛才那股風徹底消散。終於確定,這股怨氣就是宿莽。


  那個永遠留著兩條鼻涕、說話輕聲細語、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跟班,喜歡喊她姐姐,毫無原則的支持她……


  “宿莽……”


  她攥緊手指,心裏頭正翻江倒海。


  淩亂在記憶中的片段,讓她如同被刀割了一般:“姐,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你想要我們活著,我們就一定會活下去,不論何時何地,不論以何種身份……”

  她忘記不了宿莽進入生靈石前的最後一個眼神,當時帶了多大的希冀,此刻這股戾氣就有多深怨。


  一陣地動山搖,高聳的城堡嘩啦啦倒塌,亂石飛濺,塵土飛揚。


  楚辭避開迅猛的攻擊,以背護住霍婭婭。喉頭一冰,帶著嬰兒肥的臉麵目猙獰,突兀的青筋爆出一根根的戾氣。


  兩人滾落在地上,霍婭婭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極致癲狂:“你們都一樣!都一樣!騙我說會帶我離開,最後還不是自己逃跑了?我不傻,這些司空見慣的套路,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活不了,你們照樣也活不了!”


  凶狠的眼神,帶著嗜血的殘暴。


  她掐得越來越重,楚辭卻隻是憐憫看著她,虛影縹緲閃爍的當口,捏了個昏睡訣,讓她沉睡。


  楚辭緩過來氣,把霍婭婭抱在胸口,拍了拍她的脊背:“睡吧。”


  等你醒了,太陽會為你升起第一束光,澤芒萬丈。


  短暫的工夫,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碎裂。


  綠草如茵的草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貧瘠又裂著深痕的土地。天空也被劈成無數塊,油膩膩的巧克力汁像冰淩般轟隆砸下來……


  萬花盡退顏色,彩色的童話成了難以形容的黑白影像。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虛無縹緲的那股戾氣,看不見,也摸不著。


  楚辭歎了口氣:“宿莽,跟姐姐離開這裏,好嗎?”


  風在耳邊狂肆的呼嚎,腳下的地脈再次深了幾分,埋掉了她的膝蓋。


  她握了握手,掌中有他掃過的風速,輕聲一笑說:“你從不淘氣,是我們那麽多人最乖的一個,也最聽我的話。可這次,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一份真心,你對旁人用了幾分,那人是感覺得到的。越是無怨無悔,越是感人至深。


  戾氣從縹緲無影中逐漸顯露自己的形態,緩緩落在她的掌心中:“姐、姐姐……楚辭姐姐……”


  聲音蒼老而沉重,髣髴跨越過萬水千山,任由荊棘刺血染身,終抵彼岸。


  連日風雪肆虐的攝提城,終於迎來了冬日裏的一道晨光,暖融奪目,鎏光溢彩。起初隻是淺淺爬上窗台,又趁人不注意,繼續溜進來。


  “哇嗚……”


  樓下憂心忡忡的木琴聽到女兒響亮的哭聲,髣髴聽到了天籟之音,迫不及待上樓,抱著被救活的女兒,喜極而泣。


  楚辭臉色蒼白扶著牆,擅自闖入她人的身體,還帶走那團桎梏生命力的戾氣,元氣大傷。


  緊隨而來的蔣薜荔手裏還端著早餐,見楚辭這樣,嚇得忙扶住她:“你……沒事吧?”


  還真神了。


  那麽多名醫對小女孩的病情束手無策,卻偏偏被她救活了。


  楚辭擺擺手,拿起木桌上的花瓶,回到自己的房間。抽花倒水,烘幹後,把藏在腕子上的那股戾氣……哦不,已被她淨化的一縷魂魄小心送了進去,又撕下半片衣服,團在一起,當瓶塞塞住瓶口。


  三魂七魄。


  還剩兩魂六魄。

  晨光打在她的身後,迸射出晶瑩剔透的澈亮。楚辭在光澤明晰中抬起紫眸,漾出的堅毅如磐石般難以撼動。


  鹿及州是非去不可。


  出發前,蔣薜荔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眼裏閃著八卦:“帝居找你。”


  怎麽會打到她手機上……


  隔著幾千公裏的路程,一南一北,他的氣息通過電流在她的耳膜流動,髣髴就陪在身邊:“什麽事?”


  “昨天看到一句話,想發給你,轉念一想,直接跟你說比較好。”


  她想笑,避開蔣薜荔意味深長的眼神,用腳鏟著白雪:“那你幹嘛不打我手機?”


  “不怪我昨天逗你的事情了?”


  她臉上發窘,咕噥:“誰讓你說話老是引人遐想……”


  頭頂居然飄過幾多白雲,天空也逐漸變得湛藍,果然是海拔高,什麽震撼都能看到。


  生氣歸生氣,卻還是得提醒他注意吃藥和休息。他不說話,隻一個勁兒的笑。


  大傻子。


  她在心裏默默給他起了個昵稱,被他感染,也笑著:“想說什麽快說,我們要出發了。”


  “去鹿及州?”


  “嗯……”


  蔣薜荔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真把間諜的身份用得駕輕就熟。


  “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她愣了下,被人吊著胃口的滋味真不好受。流氓耍起小心機,狡黠如狐狸。


  “帝筳簿!”


  她突然喊他,心裏卻是另一個令她麵紅耳赤的稱呼。


  “嗯。”


  “我想你了……”


  果斷掛電話,若無其事把手機還給蔣薜荔。憋著笑,報複後的快感油然而生。


  讓你吊人胃口,現在不知到誰抓心撓肝了。


  帝居看著以‘嘟嘟嘟’結束忙音的電話,勾起一個寵溺又無可奈何的笑。她的小妻子,最不禁逗。


  是,這下換他抓心撓肝了。


  桌上的深色座機響起:“掌權,路副總和幾個部長都在會議室等候了。”


  指腹撳滅座機,抬腕看表,不早不晚,看樣子是早就胸有成竹。


  烏瞳掃了眼桌上的幾分文件,無一例外隻需要他這個形同虛設的掌權簽字蓋章,便可完成最後的一道手續。


  會議室極其熱鬧,尤其是在他來之前,一聲聲的恭喜和道賀此起彼伏,盡數落入右手邊第一個位置那個人耳中。


  深棕色的西裝一如他的本性,內斂中透著精光,嘴角似笑非笑,無形中帶著若即若離的譏諷。


  助理推開會議室的門,所有聲源在這一刹那悉數化為烏有,好似世界刹那間靜止了。


  帝居站在長桌正中央,居高臨下斜睨:“開始吧。”


  關於未來五年的計劃,路幽昧把東茴規劃得井井有條,事無巨細,業績和財務流水翻個幾番根本不成問題。


  有了盈利和提成,還有下麵員工的福利又得到了保障,在群眾基礎這一塊,路幽昧算是下足了功夫。


  而與他競爭區長職位的另外一個部長——向益陽。他是蔣薜荔的多年心腹,也是當時‘三人幫’中的其中一個。


  他的重心在東茴本身,相對於路幽昧熱衷的表麵功夫,更注重品牌與創新。

  帝居給予兩人掌聲,隨後代表官方發言:“二位皆是為帝氏共謀江山,區長這個位置不管今後是誰來坐,我都希望另一個人或者團隊,能夠毫無保留的支持他。”


  “那是自然。”


  路幽昧像隻不動聲色的笑麵虎,最擅長假言假笑。


  “隻要他是真心為東茴做事,”向益陽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顱,臉上黑乎乎的,“我當然不不會說什麽。”


  帝居把手中的文件遞給秘書:“這是我根據兩位來東茴後的各項指標作出的一個分析,一番評比後,做出了慎之又慎的決定。”


  停了一下,眼瞳深不見底:“路幽昧,既然你已為副總,相信協助區長的事情你也是不在話下,那麽從今天開始,向區長該接管你代為管理的職權,沒有問題吧?”


  眾人嘩然。


  尤其是支持路幽昧的一群人,氣憤填膺搶過帝居手中的可行性分析報告,上頭的各項指標,向益陽根本不是路幽昧的對手,立馬鬧了起來。向益陽的團隊也不是吃素的,不論對方拋來多麽棘手的橄欖球,都順利接住,強行回擊。


  整個會議室,更像是缺斤少兩的的菜市場。


  “好了!”


  路幽昧扣緊外套的扣子,動作儒雅起身,以敗者的姿態向向益陽含笑恭賀,又厲聲嗬斥自己的團隊,表麵上看是讓他們不要滋生事端,可聽在耳中,句句帶著含沙射影的諷刺。


  他的團隊是安分了,向益陽的團隊被薅了毛,上躥下跳,再次鬧得不可開交。


  助理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倒是帝居,兩手撐著下巴,指尖不停地敲擊屏幕,俯身一看,堂堂掌權人居然在會議室神色閑怡的玩起了遊戲!

  玩得可起勁了。


  短短十分鍾,破了幾項記錄。


  帝居伸了個懶腰,到時候他的小妻子,估計要玩好幾天才能追趕上最高記錄。


  這是保守估計,嗯……如果手氣不好,幾個月也說不定。


  算了,到時候讓讓她吧。


  又或者.……手把手教她也不錯。


  玩夠了,也到了飯點,他率先起身,被幾個膽大包天的人攔住,公然職責他的決定:“掌權,你這個決定明顯帶著包庇,我們不服。今天要是得不到一個公平公正的決斷,我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是在威脅他?


  帝居雙手插兜,神色淡漠俯睨他:“怎麽個不會善罷甘休?”


  齙牙男咬咬牙,取下掛在脖子上的工作牌,黑色的繩子纏繞膠質方形牌身:“我們大家夥兒在東茴呆了不是一天兩天,都在盡心竭力付出,可現在上梁不正,下梁必定會歪。如果掌權不更改今天的決定,大不了不幹了!”


  工作牌像被拋出去的棒球,筆直的角度因力度不夠,順勢一歪,成了壞球,砸在橢圓形長桌底下,嵌入了底部。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摘下脖子上的工作牌,猛然砸出去。


  再看看路幽昧,平靜的臉上除了狡詐得意,還多了一抹落拓不羈。


  如果說,他們擁護的是一位品行端正的宰相,此番行為可視作赤膽忠心,可如果明珠錯投,那就是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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