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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

  “不可能!”


  攥在手中的鋼筆驀然短成兩截,空氣凍成了寒冰。


  尤光源淚眼汪汪縮在牆角,用爪背抹著淚水,髣髴被人丟棄了般。


  那天帝居用明火點燃鷙垢的爪子,他頓時由一個氣焰囂張的怪物發出尖銳的怒吼,砍斷唯一健全的爪臂。隨後,湯容長也爬到了他的頭部,魚腸刀狠狠插進他的腦門上,逼得鷙垢不得不收斂本體,落在醫院正門的樓頂上,氣息奄奄。


  它追著那縷燒著青煙的爪臂追過去,青煙在一個方位突然消失,俯頭一看,濤濤洪水居然繞著一間廠房,迎麵立著的人,纖細的身影孤孑如寒梅傲骨,不正是楚辭嗎?


  可還沒等他做什麽,廠房就被洪水淹沒。


  生不見人,死沒見屍。


  “我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又如何?”帝居突然把玩起濺灑了滿手黑墨水的鋼筆,絲毫不理會自己的狼狽姿態,“倘若有人欲蓋彌彰,所有的結果都隻能成為假設。”


  隻要是假設,就與結果截然相反。


  “我同意。”


  湯容長不知何時站在樹下,臉上因焦急趕過來,出了不少汗。


  帝居躍過他身後,多了一輛越野車裝扮的吉普。車後座上,是透著深冷笑意的鷙垢:“你怎麽過來了?”


  逮捕鷙垢沒多久,泛濫整個伯庸城的洪水奇跡般退了,現在整個伯庸城正在整頓,為了保險起見,他將鷙垢交給第三分局,並用一串開過光的檀木佛珠鎮住鷙垢。


  是魔,天生畏懼光。


  尤其是佛光。


  這是楚辭送走他前,最後對他說的一句話。


  “有楚辭的消息。”


  恍惚的魂魄撞到了盡頭,開始回歸軀殼。


  又聽見湯容長說:“他能帶我們找到楚辭。”


  他,指的就是車裏的鷙垢,穿著骷髏頭短袖,外頭卻套著白大褂,脖子上還有檀木佛珠,每一種搭配都顯得格格不入。


  帝居找來白布包著斷成兩截的鋼筆,不聲不響走進了房間。


  湯容長不明所以,想要跟進去,卻被尤光源攔住。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鷙垢,沒了腿腳,卻悠哉說起風涼話:“看樣子有人是熱戀貼了冷屁股。”


  故意歎了口氣,吊人心:“要換做是我,早就爭當英雄,把美人的心搶過來,夜夜笙歌,讓某些人也後悔後悔。”


  門開了,換了套深灰色休閑裝的帝居不緊不慢走出來,眼鋒掃了鷙垢一眼:“吃不了人,就想要挑撥離間?”


  鷙垢聳聳肩:“娛樂娛樂,絕沒有針對誰,聽不下去的人都喜歡對號入座。”


  “有道理。”


  他居然點頭應了,轉而看向湯容長,說了句無關痛癢得話,“楚辭喜歡吃海鮮。”


  湯容長愣了下,回想那天飯桌上連扇貝都沒碰的楚辭,居然笑了,搭上腔:“這裏不就有個現成的?”


  隨後兩人不約而同笑了。


  鷙垢一口氣梗在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正因了前麵那句的‘對號入座’,一聲不吭受著氣,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偏又不甘心,拐彎抹角拎起兩人的心中寶:“那雪山啊,也是個不錯的墳地。每年都有雪崩,偏不知哪時候。有些人就喜歡冒險,走著走著,腳下就成了他的歸西地……”


  帝居臉色冷下來,碾碎其中一顆佛珠,鷙垢也像是斷了根骨頭般,疼得死去活來。


  一雙沉戾的眼睛,像是要把帝居生吞活剝。


  視線從晦暗轉為清明,頭頂是鉛灰色的天空,往下,幾根秸稈尤為突兀。


  楚辭微動,身下傳來啪嗒斷裂的響聲。


  渾身的骨頭像被拆了又重組,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耳邊有斷斷續續的聲音,不連貫,隨著起伏不定的風刮進她的耳廓中。


  “你究竟要帶我們去哪裏?”


  是羌蕊的聲音,言語中有無盡的複雜。


  楚辭偏頭看過去,秸稈穿插,將萬歲爺切割成無數小塊:“你們現在是他手中唯一的籌碼,這次就算耗掉我這條命,也要拿到那條消息。”


  “他……他人呢?”


  萬歲爺憶起那晚的青煙,咬緊牙根,不知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她說:“他會回來的,一定會!”


  說完又仰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派去查消息的人還沒回來,可再不啟程就來不及了。


  胸口劇烈起伏,雙臂再次纏上濃沉的黑翳。楚辭凝息於丹田,可這次卻是敵眾我寡,無法壓製體內不斷湧上來的陰翳。


  紫眸閃出嗜血的鋒芒。


  秸稈地四麵皆風,刮得眼睛生疼。羌蕊以手背揉著幹澀的眼睛,一股猝不及防的狠力撕裂大地,將她撂擊在地。


  一雙白球鞋,上頭跑著一條小彎鉤,踏著秸稈走來。碎裂的秸稈像是歡迎的鞭炮聲,在羌蕊耳邊響起,又落在她的手邊。


  楚辭蹲下身看她,忽然笑了,是那種抓捕到獵物後即將祭五髒廟的陰鬱冷笑。


  她這是怎麽了?

  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怎麽突然性情大變?


  羌蕊挪著雙腿後退,卻是朝萬歲爺嚷:“你對她做了什麽?”


  好不容易從泥土裏把頭掰出來的萬歲爺,吐掉滿口泥,一時沒想起來,又感知不到危險的臨近,不滿吼她:“什麽對她做了什麽?”


  無形的猛力攥住他的後頸,像拎雞仔般將他甩了過來,兩側颯颯作響,淺黃色的秸稈在揮擺中斷裂,翻身跌了個大跟頭,栽在楚辭腳邊。


  如果說那晚的楚辭是個隻為出口惡氣的小姑娘,此刻的她,更像是被烈獄鬼火蒸騰的女魔。


  身形纖瘦,白t恤搭鉛筆褲,形銷骨立,一陣風吹就能走。那雙紫瞳,浮動著如波浪般的冷翳,手邊握著一把短槍。


  正對著他的腦門。


  媽耶.……

  他真就像個輕易被碾死的螞蟻,一顆子彈的功夫,就一命嗚呼。


  “不要亂動。”


  羌蕊擋在萬歲爺跟前,與楚辭不過三四步的距離,“等下不論我怎麽做,你都不要管,立馬去取繩索。必要時候,顯出本體!”


  對喲,一時緊張,連自己是個妖都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立馬跑!”


  羌蕊猛力撲上去,可她哪裏是楚辭的對手。不過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聖女殿下,您醒一醒,千萬不要被控製啊……”


  風力有泥土翻腥的味道,似乎還混雜著鹹濕的黴味。


  楚辭目光黯沉,冷眼旁觀,看什麽都是淡漠無澤,仿佛沒有什麽能夠影響她的行為舉止。


  楚辭步步緊逼,羌蕊節節敗退。


  滿地都是踏飛的雜草,萬裏無雲,耳邊有呼呼刮來的風聲,還有青蛙蹦躂的蛙叫,心緒起伏,又找不到可以喚醒她的辦法。


  怎麽辦?

  應該怎麽做?

  與此同時,被黑翳囚禁的楚辭看著‘自己’對羌蕊冷若冰霜的逼近,咬住下唇,再次盤腿坐下,想要借刀殺人?那就得看你有沒有本事真正困住我!


  調動浮息,體內湧動的血液像是蒸騰在鍋中的沸水,彈出的幽光泡沫與骨髓並立,形成固定形態後滲出皮囊,從下往上將楚辭罩住,凝成結界。


  光澤普照。


  黑翳噴出暗冷的舌頭,被紫光吞得半縷不剩。不敢輕易靠近,隻能在其四周來回飛旋,尋找突破口。


  楚辭掀起凜眸,飛身劈砍黑翳後半截的尾部,再凝出一團暈白的光圈,看著黑翳在眼前灼燒,似在完成一場悄無聲息的祭奠。


  火光在眼前熊熊燃燒,映出一幕幕閃動的膠片。


  “你救了我,想要什麽報答?”


  居高臨下的姿態,眉梢浸透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小東西,跟我走。”


  芙蓉潭邊,她甩開檮杌的桎梏:“他說了,讓我在這裏等他。他不會騙我暗的,我也相信他。”


  “神與仙兩界,關係早已大不如前。他接近你,不過是為了一舉奪下崦嵫山,把你們神界狠狠踩在腳底,可你呢?把閉關修煉的大半靈力都給了他,楚辭,你看錯人了!”


  “我沒有火眼金睛,卻懂得將心比心。”


  檮杌憤憤然甩手,不甘心,理智也被蒙住,不斷找理由:“你如此執著,難道就因為他是仙界的太子?與你有著婚約?”


  “隨你怎麽想。”


  火球燃盡,最後一個場景也落下帷幕。


  原來如此。


  他費盡心機,殺了前任妖王,登上巔峰的位置,本可以叱吒風雲,卻還是被愛而不得的執念困囿。


  可是檮杌,滅族之仇不共戴天,你我注定要兵刃相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籠罩在楚辭身前的光圈越來越大,仿佛從深淵底迸射出的萬丈光芒,將所有黑暗吞噬,曙光乍現。


  明光刺眼,楚辭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現全身被結實的繩子束縛,車身顛簸,臨近的窗戶上凝結了不少水珠。


  不止她,還有羌蕊也被綁了四肢。


  兩人一下對上目光,不知怎的都笑了。


  “你……”


  楚辭笑笑,並不打算多做解釋:“沒事了。”


  驅車的萬歲爺聽見後座的動靜,捂著又被揍了好幾拳的臉,不滿到了極點:“你們是沒事了,我有事!”

  他拿著繩子跑回來的時候,羌蕊正抱住昏迷不醒的楚辭,厲聲嗬他:“別愣著,過來幫忙!”


  看樣子這個跟著鷙垢回來的女人還有幾把刷子,連他都不敢擔保自己會是‘苗圃’的對手:“你也不是凡人吧?”


  見人沒回,以為沒聽到,又追問了句:“你倒是說句話,有來有往。”


  羌蕊綁好楚辭後,回頭看他一眼:“帶我們去見那個人。”


  說完又拿起另一條繩子綁在自己身上,動作熟練又靈活,髣髴已經綁過上萬次。


  萬歲爺再遲鈍,也琢磨出其中的門道:“你是真想幫鷙垢還是另有目的?”


  這護犢子般的架勢,倒有幾分老母雞的危機感。


  羌蕊一腳踹開他,腿勾車門,闔上,一切進行得行雲流水。透過車窗掃了眼拖泥帶水的萬歲爺,眼鋒狠厲:“他活著,你們都會活著。他要是出了意外,所有人都會跟著陪葬!”


  陣法裏的世界除了帝居,皆由她說了算。手掌翻覆,不過一念之間。


  正如此前所說,其他人的生死與她無關,當事涉有他,皆為重中之重。


  萬歲爺還想再說什麽,臉上一痛,多了兩個紅腫的巴掌印。


  身為綁架犯,不僅毫無威懾力,還要聽從人質的差遣,簡直是……太窩囊了。


  車子駛入一處小鎮,萬歲爺找了個地方停車,知道她們不會跑,也懶得搭理,直接下車忙活自己的事。


  楚辭透過滴著水的車窗向外看,鎮子的巷口縱橫交錯,剛下過雨,青石板路濕漉漉的,還長著綠油油的青苔。


  行人三三兩兩,有挎著編織籃的老奶奶,也有推車水果車的小商販,還有賣花的小姑娘……不論是哪一種,節奏都慢悠悠的,閑適輕悠。


  “想要下去嗎?”


  楚辭看著車窗上映落的透明麵孔,笑著搖搖頭:“我這個樣子,怕是會嚇到鎮上的人。”


  雙手被繩子反綁,每一個結點都很有規律,像是徒手編麻花辮般,哪裏該纏,哪裏又該繞。


  羌蕊反應過來,也同她笑了笑,找了個輕鬆的話題:“這個小鎮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千燈鎮。”


  靜待夜幕降臨,千燈亮起,如波浪般起伏浪疊,在滿天星星映襯下,光澤晶瑩,美得清亮炫目。


  楚辭隔著一條街看對麵屋簷下掛著的跑馬燈,點頭:“忽然想起一首詩。”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料不準楚辭的畫外音,羌蕊抿了抿唇,心裏瞞著事,不知是不是心有愧疚,怕言多必失,就沒有再說什麽。


  半個小時後,萬歲爺風風火火跑了回來,腋下夾著兩個大袋子,懷中還抱著許多厚重的裝備,把後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楚辭眉頭微蹙,透過剛才一閃即逝的掃視,瞄到裏頭的裝備全都是登山需要準備的:“要登山?登哪一座山?”


  “風流雪山。”


  車子從加油站開出去,海拔越來越高,溫度越來越低。雪霰子嘩啦啦下著,灑落車頂,山路九拐十八彎,坎坷又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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