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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女兒心事誰言說(三)

  帝居笑著看她,口水都要掉下來了,隻好對老爺爺說:“老板,來個手抓餅。”


  又問她:“想加什麽?”


  楚辭看著木牌上頭的字,被煙火熏得褪了色,隱隱有脫落的痕跡:“你喜歡吃哪些?”


  “我不吃街頭零食。”


  熱量高,不利於思維運轉。


  “哦……”


  楚辭隨口點了幾樣,都是高熱量的搭配。咬了一口,香脆爽口,裏頭的配料足足的,腮幫子也鼓鼓的:“真不吃?”


  水汪汪的眼睛,像鑲了晶瑩剔透的水鑽,讓他不得不低頭撞了下她的腦門,人多,自己又是個不喜歡當眾秀恩愛的人,卻還是張嘴,咬了口手抓餅。


  “怎麽樣?好吃嗎?”


  被她纏得沒了辦法,隻好點點頭:“你喜歡就好。”


  楚辭打鐵趁熱,指了指裏頭的東西:“你看,這手抓餅之所以叫手抓餅,並不是因為它是用手抓的餅,而是裏頭精心搭配的配料,就像是一個人,沒了心,獨有外頭的軀殼,也隻是個行走的傀儡,壓根體會不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想說什麽就說,不用拐彎抹角。”


  楚辭拽住他的胳膊,指尖往下握住他的手掌,大而溫熱:“我想跟你並肩作戰,而不是望其項背。”


  人來人往,或許有人停下,又或許沒有。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生命中的過客,像飛機劃過高空的弧線,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二十多個小時沒睡,眼眶熬得通紅,看誰都是飄的,唯獨強撐著精神看她,半點都舍不得移開。


  沒聽懂嗎?


  不,他那麽聰明,一定領會了她的意思,那就是在琢磨如何拒絕她嗎?


  “帝——”


  他應了聲,牽著她奔跑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後知後覺的楚辭,這才反應過來,驚喜的笑聲浮散在空中:“你答應了對嗎?”


  帝居停下,把她壓在一旁的牆壁上,楚辭這才留意到,他們又回到原來那個空曠無人的小巷,濕潤的唇角相觸時,她又重複問了次。


  他笑,捏了捏她的下頜:“小丫頭,這麽危險的事情,別人都是趨之若鶩,唯獨你,眼巴巴著要跟著去?”


  楚辭摸了摸他的臉頰,鼻尖蹭著他的,日光將他的發梢打出金光的色澤,感受著他體內的氣息:“想幫你,想救薜荔,想讓蜂農繩之以法,想讓瑪瑙雪玉恢複完整……”


  午夜十二點,月色朦朧,正是酣睡好時候。


  歇息了小半日、養足精氣神的帝居和楚辭,開著悍馬上了路。


  窗外的白樺樹一棵緊接一棵,好似守衛疆土的戰士,樹身挺直,直插雲霄。要是白日過來,想必也是別有一番美景。


  直到現在,她還不能從中午那短短的十分鍾內回過神來。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高華丘和路幽昧留下,又是如何解釋帶她孤身犯險。


  別人做不到的,他隻用了十分鍾。


  “在想什麽?”


  司機一心二用,打聽她的內心想法。


  楚辭托著腮看他,故作矜持警告:“師傅,請專心開車,不要試圖騷擾乘客。”


  帝居挑了挑眉,這是拿他當做半夜騷擾女乘客的變態司機了?

  “隻是想提醒一下,副駕駛的座位隻有我的女朋友可以坐。”


  還演起來了,這勁頭真足,把話茬搭下去:“我是顧客,也是你的上帝。我付了錢,有權選擇坐在哪裏。”


  “在我眼裏,這個世界隻有兩種人。”


  楚辭哼了兩聲,好人和壞人嗎?

  “無關緊要的人和心尖兒上的人。”他沒看她,可餘光裏全是她,“你想做哪種?”


  楚辭心跳如擂鼓,還被他捂得燙乎乎的,整張臉都在冒熱汗:“你、你……你這是在、在向我……表白嗎?”


  “對呀,捧著一顆實實在在的真心,看看是被拋棄還是被珍藏。”


  說得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


  半晌沒聽到回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真是.……心疼又懊惱。


  她居然哭了,雙手在頰邊揮動,眼眶裏都是熱乎乎的淚珠。見他看過來,忙捂著臉不讓他看:“你、你不許看.……我還、還沒想好、好要怎麽回答你.……”


  明明已經心意相通,可臨了又膽怯了。人的想法真難琢磨,就像是矛盾共同體。


  帝居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將她的手拽過來,緊緊交握:“不著急,你慢慢想,反正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


  “可萬一你以後遇到更加喜歡的人,怎麽辦?”


  “是問我怎麽辦?還是問你怎麽辦?”


  一句話,分清了界限。


  可她不想與他分清,十指緊扣,信誓旦旦保證道:“我一定會變得更好,讓你非我不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浮雲,入不了眼,也不值一提。”


  被她滑稽的言語逗笑,在她麵前,根本板不起臉來:“這才有我女朋友的樣子。記住了,以後不論是誰過來死纏爛打,都不要信她們的話,也不要信我,相信自己的心,明白嗎?”


  他在教她呢,她鄭重其事點頭,把這段話放進了心裏。


  四十分鍾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車子停在之前蔣薜荔被蟄的地方,甜蜜的氣氛不再,兩人屏氣凝神,留意周遭的風吹草動,提高了警覺。


  黑暗中,車前燈將對麵的黃毒蜂照得一清二楚。成群結隊,凝成了一個大拳頭,作勢攻來。


  悍馬引擎聲未減,還有繼續加粗的響聲。帝居凝神看著攻來的黃毒蜂,踩下了油門,與他們正麵交鋒。


  車身、車位輪軸兩側,無數的煙霧帶著世間獨有的氣息,不斷噴濺黃毒蜂。後者前期的攻擊有多猛,就會陣亡得多快。


  他有一種預感,整個林叢就是個假象,像是用了迷惑對手的假把式,穿過這個假把式,就能看到另一頭的真實存在。


  灌木雜樹不斷擊打車窗,油門還在往上飆,帝居鬆開方向盤,朝楚辭伸手:“過來。”


  楚辭當即解開安全帶,撲到帝居的懷中。被他傾身翻轉,將她放置駕駛座上,扣緊安全帶。


  楚辭心都驚慌了:“你……”


  車內的安全氣囊被打開,罩住兩人的周遭,髣髴棉花球般軟乎乎的,托著他的後頸。

  兩雙亮晶晶的眸子對視,長臂撐在椅背上,貼住她出了汗的臉頰,問她:“怕嗎?”


  “怕。”她毫不猶豫坦然,“怕你出事。”


  下唇被咬住,帶了點微疼,卻融入了他的千般情義。


  足夠了!

  還記得當時高華丘問他:“為什麽就確定非她不可?”


  畢竟兩人才見不到幾次麵,不論性格還是家世,都知之甚少。在他看來,男女之間都需要很長時間的磨合,才能真正敢全身心交付。


  “因為你沒遇見那個讓你覺得分開一分鍾都會抓心撓肝的人。”


  古人怎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如果說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他承認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流氓。再見,就確定自己已經中了招。


  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有個人陪著,他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護著她,平平安安的走出來!


  夜色漆黑,悍馬飛出了叢林,前邊是懸崖,山下是湍急的河水,車身已經躍出大半,穿破尖銳淩冽的風,急急掉入浪花攻卷而來的河水中,一個衝刷,徹底不見了蹤影。


  巨型套房

  被遺棄的鬆鼠精窩在沙發上,心裏早已把那個拐走楚辭的帝居罵了個狗血淋頭,混混沌沌中,正在夢中揍他。


  一旁的大床上,不論被褥還是床單、枕頭,都被江蘺換成了海藍色,她對他說過,之所以熱愛大海,是因為天高海闊,可以任由她自由飛翔。


  不知是燈光的關係,還是自己的錯覺,江蘺總覺得現在的蔣薜荔,多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場。明明是均勻平穩的呼吸,卻與他人不一樣。髣髴有團光澤籠罩在她的周身上,像是隻有天上的仙女才能獨享的優待。


  他端來一盆水,小心翼翼替她擦拭身體。怕她長時間不動會得痱子,時不時替她翻了下身。


  當然,不可避免會觸碰到一些敏感的部位,可他動作虔誠,眼底毫無多餘的心思,一心隻記掛著讓她舒服些。


  他沒留意到,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消音的尾隨者。它不動聲色盤踞在水晶吊燈上,燈罩的冷光將它的全身染上了陰冷的底色。


  它的腦袋在三百六十度旋轉,像是要將套房裏的信息傳遞給埋伏在外頭的兄弟姐妹。轉動到一百四十多度的時候,似在了鬆鼠精的爪子下。


  導火索被點燃,映亮了踹門而進的兩名男子的臉。


  四人一鬆鼠,還有一個在昏迷,怕什麽?

  黃毒蜂一擁而進,瞬間占據整間浴室,震耳欲聾的嗡聲髣髴要將整棟酒店震得四分五裂。


  很快,他們就被黃毒蜂包圍,形成單獨的小圈。看來這些黃毒蜂還有些想法,居然懂得分開他們,逐個擊破。


  “老路,是時候使出殺手鐧了。”


  “老高,就等你這句話。”


  話落,套房內湧進一大堆陌生人,對著黃毒蜂就是一通亂掃,不過片刻的工夫,房間內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香味,濃得作嘔。


  所幸,幾人早已將蔣薜荔移到另一個房間,而那些黃毒蜂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不敢再來進犯江蘺等人。


  接下來,就等帝居他們平安歸來。

  河水還在迅疾的流動,夜光散漫。岸上有戶人家,木房子圍著籬笆,還種著瓜果蔬菜。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大概的輪廓。


  帝居半條胳膊脫了臼,身體在護著楚辭從車內跳出來時,被石頭刮得傷痕累累,步伐踉蹌推開籬笆欄門,裏頭沒有人。


  繞到後院,看到幾個黑不溜秋的鐵皮箱匣,其中幾個被擦得光亮,都能倒映他的輪廓。箱匣右下方,有好幾個玻璃罐子,金光燦燦,黏膩如糖,是蜂蜜。


  看樣子,這裏就是劉紹雲的老巢。


  忽然亮起燈,專門對著他的眼睛,光線刺眼。


  兩盞車燈如同黑夜裏行駛的精靈,是他熟悉的溫度。這世上除了他的悍馬,再無可以讓他心愛的車子。


  車上下來一人,步伐踩在野草叢生的草地上,髣髴正在暴力碾壓一切被踩在腳下的東西:“終於見麵了,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心細如發的帝先生。”


  視線裏,男人起碼有七八十歲了,年過花甲,眼皮都耷拉在了一起。光頭,脊背佝僂,步伐卻快而迅疾,髣髴上半身的壓迫力絲毫沒有影響下半身的速度。


  “我的女朋友呢?”


  劉紹雲笑,一抹精光從眼底閃過:“你們這些人真是奇怪,丟了人自己不去找,都跑來問我。”


  都?

  “還有誰也來問過你同樣的問題?”


  劉紹雲笑而不語,隻闡述自己的言論:“既然到了我這裏,就該明白我的‘三否’原則,否多言、否多問、否打聽。隻要留下你最重要的東西,我就可以答應你任何一個條件。”


  帝居動作利落朝兜裏掏東西,觸到小短槍的刹那,有片刻的晃神,卻極快斂好,與劉紹雲冷眼相對:“你為什麽要殺掉凡定天?”


  剛才在車裏,千鈞一發,他把魚腸刀塞到到了她的手中。沒想到她也把自己的防身武器小短槍交給了他。


  “因為他該死!”


  劉紹雲攤開手,髣髴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眼底迸射出來的恨意能灼燒整個世界,“瑪瑙雪玉本該歸我所有,可他偏說我邪氣難除,轉手賣給了那個凡人!”


  凡人?傳言中從未露過麵的威尼斯商人?


  “所以你懷恨在心,派蜂王殺了他?”


  “派蜂王?”


  劉紹雲露出猙獰的笑容,月色幽黯,還有河水衝擊沙石的響聲。


  光禿禿的腦袋上掃過好幾層森冷的絨毛,犀利的蜂角從耳上幾寸長出來,冒著冷冽的寒光。佝僂的脊背下翻,斷成半截,腰腹抖動中抻長黏糊糊的雙翼,還有不明液體砸落在雜草地上,登時寸草不生。


  “你還真以為我是蜂農?錯了,我才是那個讓凡定天死得慘不忍睹的蜂王!”


  蜂王的笑聲形同鬼畜,轟炸腦中的每一寸神經。木屋被他的狂嘶笑聲震得支離破碎,還有那堆難以形容的液體。


  帝居翻身避開蜂王的攻擊,瞄準他的眼睛,發射出來的居然是琉璃珠。可別小看了這顆琉璃珠,它是千麵閻羅特意研製出來,不論哪一界,都可以在短期內削弱他們的感官,從而贏得更多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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