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鬧劇
聽得外頭的動靜,古靈當即便是一愣,聽這話的意思,是前麵有人攔車?
她當即就想起身出去查看,然而鬱乘風卻拉住了她,輕搖了兩下頭,示意她待在車廂內,自己則是抽身下車查驗情況去了。
也是這時,古靈才趕忙動手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淩亂的妝發。
方才在他懷裏又貼又蹭的,隻用手一摸,她便知曉,早起特意梳的發髻這會也已經有些歪了。
古靈不由得麵上微窘。
似乎每次見了他,自己都會落得個分外狼狽的局麵,到了現在,更是可以說,麵對鬱乘風,自己簡直就是毫無招架之力。
古靈這會心裏雖仍是混沌著的,一邊抬手挽著發,倒也沒忘了留神去聽外頭的動靜。
然而就是這麽一聽,也教她聽到了些不得了的東西來。
隻聽得馬車外響起了一少女清越婉轉的聲音:“終於又見麵了!你想好了沒有,要不要跟我回家去?”
一瞬間,古靈麵上又浮現出些許古怪之色。這姑娘的口音,怎的聽著這般陌生又熟悉?
“姑娘自重,若你執意要如此糾纏下去,我可不會如嚴府的大公子那般憐香惜玉。”
聽出了鬱乘風話語之中明晃晃的冷意,古靈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湊到車廂門口,撩開了車簾,就見得這會馬車前正立著一名少女,笑容明媚,滿眼看著的都是一旁的鬱乘風。
然而古靈乍一看到這少女的麵龐,著實也是吃了一驚。
攔在馬車前的這少女,一頭栗棕色長發被隨意挽在腦後,膚色白皙,眼窩深陷,一雙眼瞳竟是淺藍色的,兩頰處雖有少許雀斑,但也並不損其麗色。
這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外國友人嘛!
古靈可不會將這姑娘也當作隻是一名胡姬,兩者容貌間的差距還是非常之大的,也難怪她方才聽著外頭這姑娘說話的語調既陌生又熟悉,這不就是以前經常能聽到的外國普通話麽。
她探出頭來定定瞧著這外國少女,被她盯著看了這麽久,這會那少女也是發現了她來。
見那外國少女眼睛望過來,古靈正想著自己是該對其報以一笑,還是打個招呼,沒成想,就聽得這少女開口道:“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嗎?”
古靈還尚有些沒摸清楚狀況,就又聽得這少女朝著自己喊了一聲:“你下來,咱們打上一架,誰贏了,他就跟誰走!”
一邊喊著,這少女還朝著鬱乘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終於反應過來的古靈一時間簡直是哭笑不得,原來這姑娘方才說的“跟她回家”是這麽個意思啊。
想著,古靈便也偷笑著打量了一眼鬱乘風,隻見他這會早已麵如寒霜,眸中隱藏怒氣,便立馬暗道一聲不好。
這會也顧不得一旁已經有三兩個吃瓜群眾駐足了,古靈忙利索的跳下馬車來,走到鬱乘風身旁就伸手拉住了他的一角衣袖。
待他偏頭看向古靈,便見得小姑娘望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心中的怒氣也是就被她如此一眼就撲滅了去,望著她,鬱乘風麵上厲色也終於在此刻漸漸軟和了下來。
眼瞧著這會後頭的蔣管事也已經下車來了,一見到攔車的這外國少女,就也是一愣,而後才似想起了什麽來,走到鬱乘風身旁便低聲問了一句:“這就是嚴大公子從海外帶回來的那姑娘?”
鬱乘風自是點頭,隻再也懶得去看那少女。
見他們幾人在這拉拉扯扯的,緹娜這會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便又揚聲向著古靈道:“你準備好了沒有?我可要直接動手了!”
說罷,她也不等古靈反應,一伸手便摸向了腰間,轉瞬間便從腰間抽出了一根軟鞭來,手一揮,那軟鞭就直取古靈麵門而來。
瞧著她玩得這一手軟鞭,古靈差點當場罵出聲來。
這姑娘!搶男人就搶男人吧,怎的一言不合還要動手?
見那軟鞭幾乎轉瞬而至,這會圍在一旁的三兩路人也不禁都驚呼出聲,這一下子若是打中了,那古靈少說也得破相了!
古靈隻覺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直覺告訴她一定要立刻躲開,然而這會她整個人卻如同被人點了穴一般,隻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手腳沉重的恍如已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完全動彈不得。
然而,在那軟鞭即將要觸及她眼前時,隻聽一聲鈍響,身旁伸出的一隻手竟是及時接住了那一記軟鞭。
古靈這會口幹舌燥的,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得鬱乘風一手牢牢拉住那軟鞭,一發力,那少女便再也拉不住這軟鞭,隻一下就無力脫手,任憑鬱乘風將這一根軟鞭給收了回來,而後隨手扔在幾人身後,發出一陣輕響,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那少女被他奪了軟鞭,倒也不惱,麵上也未見幾分愧疚,隻是一臉天真的問鬱乘風道:“你的手不疼嗎?”
是了,方才鬱乘風可是空手接下了這一鞭的!
終於回過神來的古靈這會也顧不得後怕了,急忙拉起鬱乘風那隻還未完全放下的手,才一舉在眼前,便見他這會右手掌心中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那一片鮮豔的血色瞬間就刺激到了整個人的神經,古靈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將鬱乘風護到身後,揚起臉就向著緹娜放聲罵道:“你莫不是有病?有病就去醫館找大夫,跑來大街上發什麽瘋?”
她這會好歹還算僅剩了一絲理智,控製著自己沒再說出什麽更難聽的話來,隻是冷然忘了緹娜一眼,道:“你不是淵朝人吧,當街傷人,若我們現在報官,足夠讓你在大理寺的牢房裏蹲上個一年半載了。”
一聽古靈說出了“報官”和“大理寺”以及“牢房”這幾個字眼,緹娜這才有些慌亂起來,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確實是闖禍了,便又連忙上前幾步來,口中還急急忙忙的道:“我……對不住,我以為你會躲開的,我真的沒想過要傷人……”
她這會一急之下,就連外語都冒了出來,原本還算不得太怪異的口音也瞬間就變得頗有些怪異了。
也是這時,四周圍觀的人也才發現到了緹娜的與眾不同之處,紛紛驚疑不定的就議論開了。
“這姑娘.……長得也不太像是從北邊來的那些胡姬啊?”
“是啊,你沒聽她方才不留神,家鄉話都說出來了嘛!那些胡人哪裏是這樣說話的!”
……
古靈這會自然也懶得再去理會這些了,見緹娜靠近,便立馬伸手示意她停下,“夠了,請你不要再跟著我們,否則咱們就大理寺見。”
說罷,古靈再也懶得看她一眼,隻環顧了四周一圈,剛好就見著不遠處正有一家醫館,便也連忙拉起鬱乘風就往那處醫館過去了。
鬱乘風也還是頭一回見著古靈發火,回想起她方才那滿臉怒氣言語犀利的模樣,將他護在身後便想也不想的衝上去就開罵,又想起她這般都是因為自己,便也顧不得掌心處傳來的陣陣灼痛,出聲道:“我其實無礙,隻不過這傷處看著是有些……”
然還未等他說完,就被古靈無情打斷道:“你是不是想說這傷口就是看著有些怕人?”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麵上又急又憐,“你當我三歲小孩?這麽好哄?”
說著,也已經將他拉進了醫館。
這家醫館本就離方才的事發地不遠,門前的藥童自然也是早就瞧見了那一幕,自見著古靈拉著鬱乘風就直奔他們這醫館,便也立馬就進去同坐堂的大夫通報了一聲,這會兩人才一進門,藥童便立馬引著他們進了醫館內室。
待到醫館的老大夫細細將鬱乘風手上的傷口清理了一番,而後又灑上了金瘡藥,用繃帶包好,古靈這才鬆了一口氣。
跟著藥童前去交了診費,一回頭,就見著鬱乘風這會斜倚在醫館門口,動也不動的就這般笑著打量著她。
這人,明明一隻手被繃帶纏得有些滑稽,這會斜倚在醫館門前,隻露了張側臉,卻也仍能引得外頭的小媳婦大姑娘駐足觀望,古靈這會甚至還能聽到外頭有姑娘明目張膽的議論著:“這是誰家的公子,怎的生得這般俊俏!”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古靈這才拎著一包金瘡藥,走至他身邊,又大大方方的牽起了他的左手,就又向著前頭馬車的方向過去了。
而圍觀的姑娘們見著了這一幕,自然也是有人恨恨的向著身邊人道:“這又是誰家的姑娘?怎的這般不知羞恥,大街上就同男子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怕不是人家本就是小兩口吧?”
“瞎說!你瞧那姑娘,梳得還是小姑娘家的發式呢!肯定是還未出閣!”
……
古靈自然也懶得去理會這些聲音,牽著鬱乘風便又一路回了自家馬車旁。
等在原地的蔣管事見著兩人回來,也是吐出了一口氣。
而古靈這會卻又望見了緹娜,她仍站在那兒,隻不過這會身邊倒是又多了一個人,瞧著倒也是個同她一般的外國女人,隻不過觀其年紀倒是要比緹娜大上好幾歲。
這會緹娜和汀正拉扯著,汀方才被她支開去買吃的,回來才發現自家主人已經闖了禍,這會自然是想拉著她回去的,然而緹娜卻是說什麽都不肯。
古靈這會也懶得再同緹娜多說,隻拉著鬱乘風走到馬車旁,便向著正在拉扯的緹娜兩人道:“還請姑娘讓個路。”
她牢牢握著鬱乘風的手,望向緹娜,麵色不善,“需知姑娘已經來了淵朝的地界,那就要遵守這裏的律法,你看上哪個男人了,就自去尋媒人前來說親,對方若是拒絕了,死纏難打也隻會自掉身價。”
大約是這一回她說得有些多了,緹娜一時間竟是直接有些愣住了,望著古靈,好半天也沒能回一句話。
古靈也懶得再去看她,隻最後丟下一句話:“當然,你也得多留心些,像這等已經有了未婚妻子的男人,我勸你善良些,莫要再碰。”
說罷,她便也拉著鬱乘風上了馬車去,等到那車簾一放下,外頭的人便再也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了。
蔣管事平白就站在外頭看了這麽一出好戲,又聽著古靈大庭廣眾的就說了這麽一大通話,先是抑製不住的有些驚訝,而後才又會心一笑,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麽,便也轉身回了後頭的馬車上去了。
待到幾人皆已坐上馬車,趕車的車夫便也直接揮鞭啟程了。
眼瞧著馬車將要撞上仍站在馬路中間的緹娜,汀趕忙就將她拉到了路邊。
待到那兩輛馬車皆已走遠了,也仍有不少百姓留在這兒,朝著緹娜主仆二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你瞧瞧,我就說這姑娘看著不像是胡人吧!沒聽方才那小姑娘說的嘛!讓人家來了咱們這地界,就得遵循咱們的律法!”
“是啊!便是北邊那些胡人也都是咱們淵朝的地界,但這倆一看就不是咱們淵朝人!”
“你看她們那雙眼珠子,我越瞧越覺得有些瘮人!”
“噓——別說了,她瞪你了!”
“咋的,在咱們自己的地界上,咱們還能怕了區區兩個外族人?”
……
眼見著事情的發展已然是有些失控了,一時間汀也急得手忙腳亂的,又見著緹娜這會仍是一副木然瞧著前方不知何處的模樣,她也隻得拉著緹娜就想往人群外跑。
然而這一拉之下,竟還沒能拉動。
汀隻覺頭上的汗珠都已經順著太陽穴旁留了下來,回頭正想再勸一勸緹娜,然才一回頭,就見緹娜木然抬起頭來,任由汀拉著她,隻喃喃出聲問道:“汀,你方才也看見了吧?”
“.……看見什麽?”女奴也被她問得有些莫名其妙,顧不上擦汗,便又想開口勸她。
“他不過就受了那麽點傷,他那心上人就那麽緊張,而我那會卻一點都沒覺得心疼。”
緹娜固執的停留在原地,愣愣望著被空出來的馬路中央,仿佛那兩輛馬車還停在原地,而那一男一女也仍未離開。
“我也應該很心疼很緊張啊,可是為什麽,我就是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呢?”
女奴汀終於也沉默了下來,良久,她才輕輕擁著緹娜,替她擋去了周遭各異的目光,低頭溫聲道:“我曾聽您的母親說過,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是他隨便打了個噴嚏,姑娘家的也都會十分緊張,害怕他是不是病了。”
感覺到被她擁在懷中的少女雙肩止不住的就抽動了幾下,汀不由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主人,您有沒有好好想過,或許您根本就不是喜歡他們。”
良久,緹娜才終於自她懷中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略有些喪氣的笑臉來,“是啊,我追著他們,大概也隻是因為他們生得好看吧。”
汀於是也笑著點了點頭,“走吧,咱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