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隻你一人
連古書上也對這鱸魚做成的金齏玉膾極為推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隻因鱸魚便是公認的少有的幾種無腥味的淡水魚之一。
然而，隻要是淡水魚，其實也並不可能全然沒有腥味，隻不過其肉質細嫩又少刺，就連那土腥味也確比別的淡水魚要略淡些，故而在古時也確實是做魚生的首選食材。
但終究還是海魚做成的魚生要讓人吃得更為放心些。
此時細細品著口腔中的回味，隱約能品出一絲水果特有的清甜，古靈目光投向手邊的那一碟蘸醬，觀其色金黃鮮豔，端起湊近鼻尖一聞，果然也能聞到極為明顯的水果甘香，原來這玉饌樓用來配這道魚生的蘸醬，竟是金桔醬。
金桔醬配鱸魚膾確實不錯，然古靈還是覺得這金桔醬過甜了些，反倒是壓製住了魚肉原有的清甜滋味。
嚐過了這魚膾，接著便是下頭的飯團。
飯團用的是上好的香米，混合著熟栗黃一同被趁熱團成飯團子，最後再將魚膾置於其上。
夾了一小口栗子飯，飯一入口，古靈便也立刻皺起了眉來，看了一眼眾人，見各人都還在細細品著這道菜，便也沒有貿然出聲，隻是一聲不吭的又將那些剩下的栗子飯吃了個幹淨。
等到吃完了栗子飯，連忙又端起茶杯，大半盞茶水下了肚，古靈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也還好這玉饌樓的金齏玉膾，其搭配的栗子飯分量也不多，否則這會古靈怕是就要飽了。
這時，蔣管事也已吃完了他那一份魚膾和飯團，便拿起手巾擦了擦嘴，這才問古靈道：“如何？”
略一點頭，古靈便也壓低聲音，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來。
“首先，這魚膾做得沒什麽問題，大廚刀工著實了得；其次，就是這配魚膾的蘸醬倒是還能更進一步，金桔醬雖好，能壓製住魚膾的腥氣，然這金桔醬卻是熬得有些過甜了，平白的就搶了這魚膾的風頭。”
聽她一張口便說了這麽些話，一旁坐著的顧和興也不覺放下了筷子，細細聆聽起來。
“最後，便是這栗子飯的問題了。”
古靈環視一周，隻見除了自己麵前和蔣管事麵前的金齏玉膾，其下的飯團也被吃完了，其他四人則都有餘留的。
見此，她便也直接開口道：“米用得是上好的香米，還未吃便讓人覺得芬芳撲鼻，然這香米的口感實在是幹硬了些，再加上這熟栗黃也甚是幹燥，兩者混合起來，倒隻讓人覺得這栗子飯口感幹硬，栗子雖甘甜可口，但被香米飯這麽一中和，倒也甜得不算明顯，多吃幾口還有些噎得慌。”
聞言，其餘幾人幾乎是都讚同的點了點頭。
也是這時，許久都未出聲的鬱乘風也不禁開口道：“看樣子，你是有把握能做出比眼前這道更為完整的菜式了？”
“不錯。”
古靈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暗暗給他點了個讚。
他方才所用之詞是完整而非完美，倒是嚴謹。
古靈雖也列舉出了這玉饌樓的金齏玉膾的好些不足之處，但這也不代表她自己便能做出絕對完美的金齏玉膾來。
食之一道，因著各人口味不同，其實也是很難統一的，她如今也隻敢說，她有法子對眼前的這道魚膾進行改良，讓它呈現得相對更完整一些，而絕非趨近於完美。
想至此，古靈便又向著蔣管事道：“蔣叔，您看您那兒可有法子能在明日清晨幫著弄一條鯛魚回來。”
聞言，蔣管事也不禁奇道：“怎麽，你這是打算用那海鯛魚來複刻這道金齏玉膾？”
古靈隻狡黠一笑，“是啊，若您有法子弄來魚，我便有法子複刻出這道金齏玉膾來，當然，這鯛魚一定要是早上現捕的，越新鮮越好！”
見她這模樣，蔣管事也不由失笑道：“行，我想法子給你弄。隻不過這玉饌樓的金大廚著實是有些可憐了，他若是知道，你就來他這兒吃了這麽一回，便能複刻出他手下的這道招牌菜來，保不齊是要過來同你打上一架的。”
對此，古靈也隻得吐了吐舌頭，“那也沒辦法，誰讓這菜我本就會做呢，再說了，他若是來找我打架——”
說到這兒，她故意拖長了聲音，望著一臉淡然端坐品茶的鬱乘風，笑容天真無害。
“到時候就讓某人替我去受此一劫好了。”
聞言，鬱乘風仍是麵不改色的輕啜了一口茶水，這才放下手中茶盞，迎著她的目光，淡淡回了一句：“若是替你受劫，某人倒是求之不得。”
他語氣明明十分正經，麵上表情也與方才沒什麽不同，然就是這麽一句話，聽在古靈耳中，卻是瞬間便讓她心如鼓擂，慌忙就敗下陣來，再不敢去看他那一張麵龐，就更別提繼續同他對視下去了。
在心裏不住的念叨著：美色誤我，美色誤我！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緒，再一抬頭，便見著一桌子的大大小小此時皆是瞧著自己，滿臉揶揄之色，而那始作俑者這會卻仍是一臉的風輕雲淡，見她又望著自己，還故意又轉過頭來直視著她。
古靈趕忙別過頭去，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
“咳……既然已經吃了這一道菜，蔣叔，那咱們就出發去下一家吧，可莫要再耽擱了。”
蔣管事倒也不戳穿，而是笑嗬嗬的接過了話題，點頭應道：“好，那咱們就繼續出發去下一家了。”
一行人於是便也由蔣管事帶著，出了雅間，一路下樓去了。
他們在這玉饌樓統共也沒待上多長時間，然而外頭候著的那小廝見著他們出了門，麵上也絲毫沒有不快，仍是十分恭敬的就引著眾人下樓去了。
古靈一邊走著，同時也不忘留意著二樓雅間的整體情況，隻見眾多雅間都是大門敞開，也並無食客，想來是因為時間尚早，想來也不會有人專程來這種地方吃早飯吧。
畢竟一想起方才眾人吃的那一道金齏玉膾，正好也就是六人的分量，便要價二百兩銀，尋常人著實是吃不起啊。
一路下了樓，也沒見著幾個食客，等到那小廝將眾人送出門外又自行離去了，蔣管事也是這時才對古靈道：“他們家的菜品定價著實不低，故此大早上的，也沒什麽生意，不過若是咱們正中午時再來，怕是連座兒都要排不上了。”
古靈聽得又是一陣咂舌。
方才下樓時她特意走慢了些，落在後頭瞧了一眼大廳櫃台後懸著的那寫有菜品名字和價格的小木牌，才瞧了兩三眼，便已經是忍不住要咂舌了。
看樣子先帝禦賜的這塊招牌確實是好用，僅憑著這塊招牌，就能招徠不少有頭有臉的貴客。
略一搖頭，古靈最終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轉身便準備上馬車去了，然還沒等她邁開步子，便聽得身後有人叫住了她。
“靈兒丫頭，你且去前頭那輛馬車吧。”
蔣管事望著她，笑得一臉慈祥，還沒等她出聲反對，便又吐出了幾個字來：“某人有事找你。”
而後，蔣管事也不看她麵上的表情，徑直便笑著上了後頭的那一輛馬車，留下古靈一人在風中淩亂。
她自然知道前頭那輛馬車裏，這會就隻剩下鬱乘風一人了，也正是因此，她此時獨自立在街旁，麵對著這兩輛馬車，一時間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一名車夫回過身來向著她喊了一聲：“姑娘，快些上車吧，過會人多車多了，這條街怕是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好走了。”
聞言，古靈也隻得揉了揉眉心，應了一聲，便也身手利索的上了前頭的那一輛馬車。
掀開車簾，一眼就見著鬱乘風這會坐在車廂內左側的位子上，原本還在瞧著窗外的風景，見她上車來了，便也移開了視線，直直看向她。
大概是因為這會隻得自己兩人在車內，此時他周身氣質也不再是方才在外頭那般淡漠，這會他斜倚著車廂，眉眼中甚至還多了些許慵懶之色，一見她，麵上也多了一抹淺淺笑意，美色當前，一時間就讓她不禁有些看呆了。
見古靈上車已過了好一會了，外頭那車夫便直接驅著馬兒啟程了，然而在車廂裏的古靈這會卻仍是保持著方才那一個剛上車來的姿勢，半蹲著身子，才愣神了片刻，馬車猛地才一起步，她便又有些站不穩了。
更要命的是，她才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有些腿麻了，這會一個沒站住，腿一軟，人也已經朝著前麵栽過去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還沒等她額頭觸到麵前的那張桌案，隻覺手腕一緊，她整個人便被他這麽一帶，而後就一頭栽進了他懷中。
這會兩人並坐在一起，古靈大半個身子也都靠在了鬱乘風身上，車廂內幽香陣陣，也不知是因為這香，還是因著方才那萬分驚險的一刻，她此時隻覺一陣頭暈目眩。
然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便聽得頭頂有人輕笑了一聲。
笑聲低沉悅耳，聽在耳中，滿滿都是愉悅之意。
古靈突然就反應了過來，一開始還掙紮著想離開他的懷抱，然而這人卻又開始耍起無賴來了，壓根沒有要鬆開她的意思。
古靈於是也有些羞惱了，放棄了掙紮，抬頭就問他：“不是有事找我麽，你就打算這麽同我說事？”
他低頭，麵上笑容明明十分溫和，在古靈看來，這溫和下麵，卻滿是明晃晃的放肆。
“這難道不是姑娘刻意所為麽，在下隻是被動接招罷了。”
眼下他湊得極近，溫熱的氣息撲在她額頭肌膚上，頓時就讓她有些不敢動彈了，生怕這人等會還要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
覺察到懷中人漸漸安分了下來，鬱乘風麵上又多出幾分笑意來，摟著她的一隻手臂也不覺鬆了幾分，好讓她靠著自己能更放鬆些。
“本來昨晚就想問你的，現在說，倒也不算晚。”
聽得頭頂傳來的聲音，古靈也不禁愣了愣，而後才悶聲問道：“你要問什麽？”
她才一問出口，便覺身下靠著的人身軀不覺就坐直了些，而後雙臂一攬，直接就將她整個人都按在了自己懷裏，湊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可願嫁我？”
一瞬間，古靈隻覺整個人都莫名的開始有些不真實了起來，此刻埋頭在他懷裏，鼻間嗅到的滿是他衣料上的幹爽氣息以及車廂內的縷縷幽香。
她還恍惚著，便又聽他道：“我原本不想再等的，隻是怕你委屈，所以，你且再等一等我。”
古靈這會一隻手也被他握在掌心，這雙手原本也曾和與她同齡的小姑娘一般，柔軟細嫩，然而現在這雙手的掌心和指尖處卻早早的生出了薄繭來。
他語氣低沉，這會竟還帶著些許懇求的意味，雙臂緊緊抱著她，似乎是怕懷中人跑了一般，“此生，我隻要你一人足夠。”
他頓了頓，最後才又問了一遍：“你可願嫁我？”
古靈這會隻覺一顆心也如那一顆蛋黃酥一般，外頭的殼子正酥得一層層的掉渣，裏頭的芯子卻好似全換成了豆沙一般，被人熬得又甜又綿。
她不覺就掙紮了兩下，待他略微鬆手，古靈也慢慢仰起臉來。
他這會還摸不準小姑娘是什麽意思，麵上瞧著仍是雲淡風輕的，其實那一雙緊抿著的嘴唇卻已然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情緒。
瞧著他此刻的神色，古靈忍不住便笑出了聲來，這一回也換成他愣了片刻，而後就見眼前的小姑娘雙唇一開一合，笑著吐出了幾個字來。
“好啊，等你。”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他唇上，他還未有所反應，便又聽她笑道：“好啦，印上了標記，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一時間，鬱乘風隻覺原本還有些空蕩蕩的胸膛，已然被填滿了。
古靈隻覺他手臂一緊，整個人便又被他按回到他胸前，被他這般緊緊抱著，她也恍惚的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如同一隻已經被馴服了的貓兒一般，隻想這般靠著他，片刻都不想鬆手。
兩人便這般依偎在一起，誰也不想先放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行駛得十分平穩的馬車突然就停了下來，古靈還以為是已經到了下一處地方了，然還沒等她抬起頭來，便聽得馬車外傳來了車夫隱忍怒氣的嗬斥聲。
“這馬路這麽寬，你這姑娘到底是何用意，非得往我這馬車上麵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