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相像
此時,將張縣令及跟隨他的那小娘子一同引進雅間包廂後,李嬸子便也先行退下了,很快便由豆丁過來候著點菜等事宜。
待到張縣令將那如書冊一般的菜譜看了又看、翻了又翻,這才嘖嘖稱奇道:“你們這酒樓倒是花樣不少,竟是連個早飯都還有這麽些新鮮的吃食。”
一旁的豆丁聞言,便也麵帶微笑回了一句:“咱們家的早餐種類確實不少,客人若是不好做選擇,也可告知我們偏好食甜或是鹹口,我自會為客人推薦幾道合適的早點。”
聞言,張縣令也隻是又將手中菜譜翻了翻,看著上頭圖文並茂的內容,不住點頭。
那邊正點著菜,古靈這邊倒是終於盼到了蔣管事回來。
他一進門,便見古靈正一臉緊張的望著他,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倒是讓他不覺就笑著搖了搖頭。
這小姑娘倒還是老樣子,他一路看著她起於微末,憑借著自身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甚至都得了長公主的青眼。
若是旁人得了她這般運道,怕是早就要忍不住狐假虎威起來了,可她遇事卻仍是這麽一副緊張的樣子,倒是半點都不清楚自己如今早就是今非昔比了。
見著蔣管事進來之後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古靈正待細問,就見他趕忙抬手示意她噤聲。
古靈便也隻得生生忍住了,兩人就這般靜坐在雅間包廂內,倒是能將隔壁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隻聽得這會那邊已經點好了菜,又傳來了豆丁的聲音:“客人請稍等,菜品會盡快送過來。”
而後,便又聽得一陣推門聲,應是他已經退下了。
古靈凝神聽著,很快便聽到了一個令她覺得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老爺方才可將人認清楚了?”一道嬌媚女聲傳來。
很快,古靈就聽得她方才在樓下遇到的那肥胖中年人的聲音傳來:“自然是認清楚了,那小娘子果真生得不錯!”
還沒等古靈細想這兩句話之中隱藏的意思,便又聽得那女聲笑道:“那是自然,說來倒是她沒那個命,當日若是她沒有一意孤行非要跳車跑了,說不得我與她還能在那春鶯閣裏當一當姐妹手足呢。”
張縣令一聽,當即便嘿嘿笑了兩聲,又道:“那還真是她沒你這般的福氣,如若不然,這會她也早就跟著老爺我在府中享盡榮華富貴了,哪裏還需要每日起早摸黑的幹活。”
一想起那身嬌體弱的小娘子每日都要早起出攤,應付著一堆大老爺們,饒是見多了鶯鶯燕燕的張縣令此時都有些心疼起那小娘子來了,便不由惋惜道:“也是可歎,竟沒教這小娘子早早遇到老爺我,否則她哪裏能過得這般辛苦,真真教人憐惜!”
饒是古靈這會再怎麽遲鈍,也已經反應過來了,隔壁這一男一女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那女子自然是當日同她在同一輛馬車上,即將要被賣到湖陽城的鄭心蘭,而古靈在樓下遇到的那肥頭大耳的猥瑣中年男人,自然便就是此地的縣令大人了。
也是到此時,古靈才隱隱想起來,當日鬱乘風被草草定罪之時,自己倒也在縣衙公堂之上見過這草包縣令的,隻不過當時她滿心都在擔憂著鬱乘風,還要小心翼翼作答,又怕自己這張臉憑白被人惦記,於是全程都裝作一副怕極了的模樣,沒怎麽抬頭正眼瞧上這縣令大人幾眼。
也難怪方才在樓下自己沒有將其認出來,那人也沒認出自己來。
也正是這時,她又聽得隔壁又有女子嬌笑聲傳來:“說起來老爺應是還與這古氏有過一麵之緣呢。”
那張縣令聞言,立馬便來了興趣,趕忙問她道:“哦?快說來聽聽!”
“老爺可還記得當日將那姓鬱的收押進大牢那日,這古氏應當還被帶到公堂之上,在您眼皮子底下被問過話的!”鄭心蘭咬著牙道了這麽句話。
她明明心裏恨極了古靈,這會卻要生生裝出一副同她本是好姐妹的樣子來,不停地攛掇著張縣令道:“妾身一想到當日迫不得已同古姐姐分開了之後,她便過得這般辛苦,心裏就難受得緊。老爺,您可一定要想法子將她接到府上來,好讓我們姐妹二人能再續前緣,屆時,咱們姐妹二人自當會將老爺服侍妥當。”
這一番話聽在張縣令耳中,自然是正中下懷,他此時都已經開始幻想著到時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一同在府上伺候著他的場景了,一時間竟是連自己到底是為何而來的都忘在了腦後,滿心隻想著,一定要將那小娘子搞到手。
兩人後麵說得便多是些不堪入耳的調笑話了,偏偏這兩人還全然不知這會隔壁正有人聽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於是話語間也全然不知收斂。
古靈這會一張俏臉早已布滿了寒霜。
她算是聽明白了,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這鄭心蘭終是賊心不死,她已陷身進了那大染缸裏頭,這會竟還想著要將自己也拖下水,話裏話外都在攛掇著那縣令大人想法子將自己給弄到手。
這麽一想,她便是有些要被那鄭心蘭的舉動給生生氣笑了。
這女子果然不愧是叫鄭心蘭的,倒是同在現代時那個將自己推下水田的鄭心蘭如出一轍的惡毒。
隻是到底是出於何種原因,竟讓這張縣令這般惦記自己?
因怕說話聲會驚動隔壁的兩人,古靈和蔣管事便也一直未曾開口言語,這會古靈也漸漸冷靜下來,迅速開始分析著事情始末。
這兩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酒樓開張第一天過來,這舉動就已經很是刻意了,難不成是為財而來?
很快,古靈又否決了這一想法。
一家酒樓而已,當官的還不至於這般記掛,隻是一聯想到自己背後的碎月軒和長公主,古靈登時便有了一個想法。
也是這會,她又不禁想起了先前鄭心蘭身邊那侍女還曾到自家小店裏來鬧過事的。
當時她那侍女過來了,倒像是來尋人一般,隻不過人沒尋到,卻是生生被古靈打跑了。
一想至此,古靈這會便也能基本確定下來,這張縣令想要得到自己,最終目的無非就是要借著自己同碎月軒背後的長公主搭上關係。
她到此時也並不知曉,當日就連這鄭心蘭都是親自到自家來鬧了一通,若時知曉還有此事,也隻是更加令她篤定了這會自己的猜想。
聯想到長公主近日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隻言是朝中上下即將麵臨著一次大清洗,古靈便也不難想到,這張縣令到底是為何這般急著要將自己弄到手了。
頓時,她心中便又泛起了一股惡心感。
任誰被這麽兩個人惦記上,分分秒秒都想著要將自己也拉進那泥潭中去,都隻會覺得惡心萬分。
隔壁的兩人倒也沒有停留太久,等吃完了飯,便又帶著候在門外的隨從迅速離去了。
也是到了這時,古靈才忍不住拍了桌子道:“簡直欺人太甚!”
見狀,蔣管事也隻是異常冷靜的問道:“如何,認出來這兩人了?”
古靈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便也點了點頭,冷聲道:“那女子應是名喚鄭心蘭,是當日同我一起要被賣到湖陽城去的,隻不過我在半路上便跳車跑了,後來就遇到了姨父姨母。”
聞言,蔣管事也點了點頭,並無什麽意外之色。
對於古靈的過往來曆,他自然是知曉得一清二楚,這會便也開口同她道:“你放心,這位張縣令蹦躂不了幾天了,黑騎沒將他直接帶走,屆時咱們上京時,倒是可以讓長公主的親衛捎他一程。”
聞言,古靈正待點頭,卻又猛地想起,這張縣令好歹大小是個官,長公主的人便就這般將人擒了押送上京,會不會給長公主惹出什麽麻煩來?
於是,她便立馬抬頭,正待問蔣管事一聲,卻不知她的心思早就被蔣管事摸清楚了,一見她抬頭,蔣管事便直接搖了搖頭,笑道:“你怕他作甚,隻要有長公主在,你便是這會追出門去將他痛打一頓都不會有事,更莫說他本就是間接參與了這科舉貪汙受賄一案的,就算此時不收拾他,他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聽得蔣管事這一番話,古靈這才心下定了定,舒了一口氣,這才道:“興文叔,我方才聽他們所言,怕是這兩日便要想法子對我動手了。”
蔣管事自是心下了然,聞言也隻是點頭道:“不錯,隻怕他今夜便要忍不住出手了。”
他端起麵前的果茶,啜飲一口,這才又抬起頭問古靈:“你方才在樓下可見著他們帶來的那一眾家仆了?”
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會在樓下自己倒是光顧著惡心那張縣令了,走得也匆忙,根本就沒注意到同他一起過來的人。
見狀,蔣管事也隻是輕笑一聲,繼續道:“這位縣令大人帶來的人裏頭,多半都是他府上的打手一類,個個都瞧著凶神惡煞得很,看樣子他們是想趁你落單,便直接讓打手將你擄回府中。”
古靈當即聽得心下便是一跳,而後又很快皺了眉,就又聽得蔣管事冷然笑道:“到時候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他們也自然不怕你不從。”
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和憤怒,古靈皺著眉,半晌才抬起頭來,同蔣管事商量著問道:“那不如我這兩日便就跟著李嬸子她們一同回去住好了,人多,想來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
聞言,蔣管事卻是又搖頭道:“不必,你隻管按時按點,想去哪兒都行。”
古靈轉念一想,便也知這會蔣管事心中已有打算,再加之長公主親衛這會也應還留有人手在城中,便也逐漸放下心來,點了頭便應下了。
此間事了,蔣管事便也馬不停蹄的抽空回了一趟城中的那處宅子,等到見了長公主,便也直接就將這事全須全尾的告與她知曉。
長公主這幾日多是窩在家中,沒事便拉上其餘幾人打打牌,實在無聊了,就又帶著一家大小跑去碎月軒喝著奶茶吃著點心,繼續打牌。
除此以外,也確實無事可做。
且古靈這陣子每日都忙得很,起早貪黑的一整天都見不到她的人,長公主便也隻等著此間事了便要啟程上京了。
哪知,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搞事的人這便冒頭了。
一聽完蔣管事所言的事情始末,原本還懶懶窩在椅子上吃著西瓜的長公主這會連瓜也吃不進去了,不怒反笑,一雙鳳目中寒光冷冽,冷然笑道:“好嘛,什麽狗東西都想來咬上這丫頭一口,真把她當成什麽香餌了?”
蔣管事這會也隻得在心中默默吐槽著:可不是麽,那靈兒姑娘此時便如同一塊香餌一般,直將各路雜魚都吸引了過來,都想要啃上一口,再順著那根魚線,順藤摸瓜的搭上長公主。
還沒等他腹誹完,便又聽得長公主冷聲道:“不用安排人手了,姑奶奶今夜便親自去會一會這狗東西。”
扔下這句話,她又不忘對著身旁的冷香吩咐了一句:“你今夜便帶了人手,去將那爛了心肝的女人給我綁了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算計姑奶奶的人。”
冷香這會也是迅速應了一聲,便隻管出門安排人手去了。
留下唏噓不已的蔣管事和氣在頭上的長公主兩人,望著長公主這副模樣,蔣管事也沒打算勸她,隻是轉瞬又樂嗬嗬的同她道:“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酒樓這會忙得很,我怕那丫頭一個人忙不過來。”
聞言,長公主便也胡亂的揮了揮手,十分不耐的道了句:“知道忙,那你還不趕緊走?”
被她這麽一通趕,蔣管事倒也不生氣,臉上笑意反而愈濃,搖了搖頭,便轉身出去了。
果然,讓她跟著自己一同來這涇河縣,果然沒有走錯。
蔣管事回想著她方才那一副護短至極的模樣,隻覺得自打許洛走後的二十多年裏,這便算是她模樣最為真實的一次了。
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將軍,就應是這般,敢愛敢恨,出手果斷,對身邊之人卻又是極盡嗬護,隻不過,這些便是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罷了。
等到蔣管事又一路趕著回了酒樓,就見大廳早已座無虛席,一片鼎沸之聲。
蔣管事拉著忙得不可開交的小六問了一聲:“東家呢?”
小六一見是蔣管事,便也隻得停下來,擦了擦汗,迅速回道:“在後廚呢,方才眼見著有些忙不過來了,東家便親自到後廚幫忙去了。”
揮了揮手,示意小六自去忙著,望著樓上樓下的一片盛景,蔣管事也不由得又笑了笑。
這一大一小兩人,從某種方麵來講,倒還真是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