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隻想活命
外頭的人不管如何議論,侯府裏麵的情形卻是全然不同的。
??一路走來,車夫所見著的侯府下人皆是井然有條的做著手頭上的事,偶有見了自己兩人停下來駐足圍觀的,很快又會自行散去,倒是完全看不出有一點慌亂自危的神情來。
??而被他抱在懷中的朱語梅很明顯也看到了這一點,那一張蒼白的麵上卻也沒露出幾分疑惑來,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她仍是轉念便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竅。
??想來多半是因為近日侯府選擇了閉門謝客,外頭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侯府內又建有冰窖菜窖,隻需每隔上兩日派了專人出去采買一通便可,完全不需要讓下人出府,因此這府裏頭的下人才會對朝中發生的事一概不知,仍是一副對待外人眼高於頂的樣子,專注忙於這府裏頭的工作。
??她朱語梅能想明白這些,但那車夫卻是想不明白,隻覺得周遭人的目光溫度灼人,投在他身上,令他渾身都不自在,卻又礙於懷裏的主子,他隻得收緊雙臂,又伏低了身子,試圖替懷裏的人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待到兩人經由那小廝一路領著到了府裏一處小院前,那小廝這才停下腳步,轉身瞧著主仆兩人,先是又輕蔑一笑,這才吊兒郎當的道:“到了,你們就自個兒進去吧。”
??說罷,他那一雙眼又肆意的在朱語梅身上溜了好幾圈,這才腳步輕浮的往一旁走去。
??瞧著他方才那眼神和動作,車夫到底還是又有些氣的,可懷裏的朱語梅這會卻是一臉平靜的開口道:“進去吧。”
??車夫也隻得深吸一口氣,抱著她,邁開步子便進了這小院的門。
??即便隻是侯府中的一處小院,外麵因有著高高的圍牆,倒還瞧不出個名堂來,但一進到裏頭,卻很明顯就能感覺到侯府傳承幾百年來的厚重底蘊。
??單是這麽一個院子,裏頭的名貴花草樹木和亭台樓閣就已經不是祭酒府上能比的,一時間直教車夫都有些迷了眼,朝著那花影重疊的院子深處一路走去,手臂上卻一點也不敢放鬆。
??直到兩人行至一間小亭子前頭,那亭子四麵原本掛著的薄紗這才被裏頭的人掀起一角,露出了其中坐著的人來。
??一見那亭子裏坐著的人,朱語梅立馬就揪住了車夫胸前的衣衫,輕聲道,“是縣主,一會你走過去,便將我放下來,不管我們說了什麽,你一定不許出聲,明白了麽。”
??車夫抬頭瞧了一眼那亭子裏坐著的人,咬著牙,終是點下了頭,三兩步便走上了前,依言將懷裏的人輕輕放在潔淨的石子路麵上,這才退後幾步,就跪伏在她身後,以便隨時撐著她。
??朱語梅就這麽半躺在地上,也不掙紮,隻遙遙想著亭子裏的那人道:“還望縣主見諒,我這幅樣子也是在是無法給您再行大禮了。”
??豈料那裏頭的貴婦人一張略顯鬆弛的麵上卻絲毫未見半點不悅,反而招來身邊的侍女,附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便見得那侍女從亭子裏搬了一張圓凳過來,放在朱語梅身邊,將她扶起坐在了那圓凳之上,便也轉身退下了。
??一時間,場中隻剩下了朱語梅主仆二人和依舊坐在亭子裏的縣主。
??揮退了身邊眾多服侍的下人,縣主這才開門見山的對著外頭的朱語梅道:“你倒是頗有膽色,竟還敢尋到侯府來,這會別人都是對這侯府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了關係就再也無法擺脫掉,怎麽,祭酒府這是要跟著侯府一同墊背?”
??朱語梅這會虛弱的坐在圓凳上,語氣中卻絲毫未有懼色,隻是定定瞧著縣主的眼睛,半晌才露出一個笑容來,道:“祭酒府如何,同我沒有半點關係,事到如今,我隻想活命。”
??她雙手護在小腹前,一隻手撫了撫這時已如皮球一般鼓起的肚子,淒然笑道:“可若是等我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再教祭酒府休棄了送回家中,那就肯定是活不成的。”
??說到這兒,她原本還有些渙散的目光這才直直望著亭中坐著的縣主,十分冷靜的開口道:“還請縣主救我。”
??“你倒是十分篤定我一定能救你,可我又為何要救你?如今我侯府自身都是在風雨之中飄搖,也不知何時會被巨浪掀翻,我又憑什麽要出手拉你一把?”縣主勾了勾唇,這麽一笑,倒是顯得有幾分刻薄,但她說的話倒也是目前的實情。
??聞言,朱語梅也隻是低頭輕笑一聲,很快便又抬起頭望著她道:“想來世子妃也應當快要臨盆了吧,若是無意外,世子妃同我應當都是在這月初便要生產。”
??腹中隱約又傳來了陣陣不適,卻讓她此時頭腦無比清醒,迅速分析道:“想來若是聖上決意要將侯府這艘巨船掀翻,侯爺也應當還留有後手待他日東山再起,可若是連子嗣都保不住,又何談再起之日?”
??她扶著高高隆起的小腹,近乎癲狂的淒然一笑,道:“可若是拿我腹中這團東西來混淆視聽,想來那孩子倒還能有一線生機。”
??聽了她這一番話,她身後的那車夫早已是麵色大變,驚懼不已,幾度恨不能起身攔著她,卻又牢記著她讓自己無論聽到了什麽都不可妄動的吩咐,一時間隻得跪伏在地麵上,渾身顫抖著卻仍是不敢出聲。
??而後,他很快便又聽得朱語梅又說了一句:“我隻要能活著,這腹中的東西就交由侯府處理,我絕不會有半分不舍和怨言。”
??亭中坐著的婦人直直望著她,一雙吊梢眼微眯了起來,半點也沒有因為她方才那一番話而感到驚訝,良久,臉上這才漸漸帶了幾分玩味的表情,盯著她,輕笑出聲。
??“我果然沒看錯,你的確是個能堪大用的,可惜,沒生在好人家。”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個女兒,本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東西,卻認了別人作父親,自小便與她不甚親近,長大後甚至在侯府鬧出醜事後也都是站在她那個“父親”那邊的,甚至還要為了那一家人來苦苦勸自己手下留情。
??縣主搖了搖頭,望著坐在太陽底下的朱語梅,啟唇一笑。
??“好,我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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