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的問題
對於風易淩的質疑,南宮軒訶卻不以為意,仿佛知道他想法般意味深長的笑,依然抱著胳膊,反問道:“哦?你真的是這麽想的麽?”
風易淩不答。
——連/城家的事情,他本就有所懷疑,對他而言,阿玥會做出這種事情更是不可思議。而他還忽然自盡了——其實連他自己,都是十分懷疑,覺得事有蹊蹺的吧?
南宮軒訶看看他的表情,倒也不追問,隻是淡淡解釋道。
“小離兒一直想弄清當年之事的真凶。我一直不肯幫她,她就自己去查了,也是由此才將你牽扯了進來。”南宮軒訶視線往影身上點了點,繼續道,“不過她太急躁,讓對方發現了端倪,所以才會遭到殺身之禍。不過也幸好,有小離兒在那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我和影才得以有機會查清了血雨樓的秘密。”
風易淩敏銳的抓住了某個重點:“所以說,你們早就知道花阡陌可能會有危險?”
其實問起這句話時,他的語氣甚至還是很平靜的,腦海中卻驀地想起了那時和連/城玥的對話。
——“為什麽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甘心被利用也要回那種地方呢?”
——“這個,女人一般是因為情吧?”
曾經他也不願相信這個答案,可是事到如今,在知道安排著一切的人是南宮軒訶時,他卻不得不信了。
畢竟南宮軒訶這種男人是如此溫柔多情、長相俊美又出手大方、談吐大氣而又不失詼諧幽默、而且又聰明絕頂。有女人會喜歡他、會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根本不奇怪。更何況那人還在她最絕望時救了她的命。
南宮軒訶這個男人就是有這種魅力,仿佛能將天下所有女人都掌控於鼓掌中,能讓一切女人都對他死心塌地。這點是他早在初識南宮軒訶時就知道了。
可是雖然是早就知道了,他卻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痛恨這點——究竟是怎樣的癡心和深情,才會讓花阡陌這般高傲又倔強的女子甘心待在風月無邊閣這種地方替南宮軒訶辦事,甚至甘心冒生命危險也不願意離開?
可是南宮軒訶卻顯然並不將她這份真心放在心上,利用她、將她安排進風月無邊閣不說,甚至在明知她會有危險之時,也選擇了坐視不理、放任自流——顯然,他隻是把花阡陌當做一個可以任他擺布、且必要時可以棄卒保車、為了一些其他事情而舍棄的棋子!
風易淩從未感受過現在這種的感覺,除了替花阡陌感到不值和極度的憤怒之外,還有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蔓延,瞬間燎原。讓南宮軒訶那張無知無覺依舊輕鬆灑脫的俊美麵容顯得分外的可憎。
“兩次。”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算是南宮在軒訶再聰明也猜不出他的意思。
“什麽?”
“我說兩次!”語氣簡短,卻依然能聽出其中所蘊含的憤怒。
忽然出手的動作快得連影都來不及阻止,風易淩已經猝然一拳重重打在了南宮軒訶腹部,打得南宮軒訶他接連踉蹌退了好幾步,直到靠在了牆上。風易淩收起手站直身體,眼神冰冷凜冽得少見,冷冷直視著南宮軒訶厲聲道:“第一次她差點跟著馬車從懸崖上摔下去,摔個粉身碎骨。第二次她被人捅了一剪刀,血止了五次都沒止住!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這句話讓本來要上前來阻止他的影腳步頓住。影臉上出現了極為複雜的為難的表情,視線下意識轉向了南宮軒訶,仿佛也有些猶豫了。
風易淩武功不錯,盛怒之下的一拳自然非同小可。
南宮軒訶穩住了身形,衝影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插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後站直了身子,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時候依然顯得風度翩翩,露出了一個笑:“易淩兄是在替小離兒不平麽?我承認,我確實是沒能在覺察到那些人有這方麵動向時阻止他們。但是我並非神仙,何況當時我還在開封府,即便想趕來也未必能趕得上,為什麽不把能做到的事先完成?況且小離兒那麽大的人了,有些自己引來的事得自己解決。即便是小離兒自己,也是明白這點的。”
風易淩沉默了。
是這樣麽?站在南宮軒訶的立場看,他確實是做了處在那種立場時最正確的選擇,反倒是自己顯得有些多管閑事。而在意與否、是否值得,也是花阡陌自己的事,他又有什麽發言權?
南宮軒訶看著沉默下去的風易淩,分毫沒有介懷和記恨,輕笑:“無妨,易淩兄大約也是關心則亂。這件事也確實是我考慮得欠妥,待我們回來,我會親自去和小離兒說的。”
即便是這種時候,南宮軒訶的姿態也是這般的無可挑剔。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但是那件事事關緊要,容不得半點差池。若易淩兄還有什麽有意見的地方,也還是盡早說出來得好。若是等出發了,可就沒什麽反悔的餘地了,易淩兄你還有什麽問題麽?”
麵對南宮軒訶貌似很誠懇般的征詢表情,風易淩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握緊拳頭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南宮軒訶抱著臂膀,隻是氣定神閑的低頭轉了轉右手捏著的玉佩,抬頭再看風易淩,輕笑:“左右解開一切的鑰匙已經到手了,這樣吧,易淩兄你要看證據,就給你看證據,如何?”
回到暮婉辭暫居的那個別院之時已近晌午,暮婉辭顯然同樣是一夜沒睡,清麗的眼下又淡淡的陰影。她居然少有的沒有在看醫書也沒有在理藥材,搬了張藤椅安安靜靜坐在房間門口發愣,視線隻靜靜望著前方,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聽到他回來動靜,她驀地抬起頭望向他,本來就罕有表情的臉配上這樣直勾勾的視線,實在是讓人發毛。
暮婉辭的神情有些怪異,仰著臉看他走近,半天不說一句話。一貫醫癡的她從前就算是有人有點小劃傷都走不動路,恨不得能親眼看完傷口愈合全過程的她今天居然就這樣悠哉的在外麵坐著,讓他有些疑惑。
這樣的安靜實在異常。他四處張望了一番都沒有看見其他人,而暮婉辭表情竟是如此怪異,讓他覺得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忍不住開口發問:“怎麽了?花阡陌人呢?”
“若我告訴你她失血過多,沒救了呢?”她平靜道,緊緊盯著他的反應。
“……你說……什麽?”
——怎麽會突然這樣?不是之前還說止住血了麽?
忽然聽到這麽個消息,風易淩沒有懷疑,心猛地一沉,腦中又是一陣空白,失聲脫口而出。
暮婉辭已經從他的表情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淡淡垂下了眼:“騙你的,她沒事。”
頓了頓,她又淡淡道:“你果然喜歡她。”
風易淩沉默了——連暮婉辭都已經覺察到了麽?雖然他從未想過要隱瞞什麽,但一貫除了醫術很少關注其它的她居然也看出了這些,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她身為他的未婚妻,若是要憤怒質問什麽的話,他也隻能麵對了。
可暮婉辭卻已經轉身進屋了,依然是那副冷清清麵無表情的態度:“進來看看吧,她雖然還沒醒,不過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幸好那丫頭驚慌之下並沒有把剪刀插更深,不然再多半寸,就連神仙都難救她了。”
風易淩不說話,這點他也無法不慶幸。
雖然暮婉辭一貫是個心大的姑娘,也從未對風易淩產生什麽男女之情,不過對方好歹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她隻是沒表情而不是沒情緒,自家未婚夫喜歡上了別人,若她對這都還毫無覺察毫無反應,就不是心大而是缺心眼了。
風易淩默默跟在她身後,好久才低聲開了口,卻隻是一句無頭無尾的話:“抱歉。”
可是這兩個人都清楚這句話是因什麽。
暮婉辭依舊是清泠泠無情緒的一句回答,繼續引路往前走:“沒關係。”
她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拉開房門,卻隻是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語氣淡漠:“她傷勢穩定了許多,現在已經睡下了,你想看看她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她終歸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卻喜歡上了別人,如今被她知道了真相,他還是有些內疚的。可是很符合她一貫三無的語氣和神情讓風易淩有些拿不準她究竟是什麽個態度,而花阡陌的傷也幾乎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所以他隻能朝她感激的點點頭,走了進去。
屋內的床榻上,暮婉辭已經幫花阡陌換了一身素白裏衣,她長發如墨靜靜鋪在身後,更襯得她臉色蒼白。然而她臉上竟然沒有分毫的痛苦神情,隻是緊緊抿著唇。她似乎經常流露出這種隱忍的動作。她從來都是高傲的昂著頭的,從不肯將自己的脆弱和痛苦直接展露出來。
他有一瞬不敢走近過去。她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讓他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