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桃的背叛
“……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麽?”
興許是她少有的溫和語調讓若桃受到了鼓舞,若桃終於抬起了紅腫的眼睛滿懷期盼的望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憑郎……李公子他,他想見花姐你一麵。”
“什麽?”
花阡陌本來是端起一杯茶想喝一口,聽見她這話,差點摔了茶杯。
若桃卻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是抬起了頭迫切的看著花阡陌,滿懷期待,解釋道:“李公子真的是對花姐癡心一片,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花姐啊!他說無論如何都想再見花姐你一麵,所以讓我來請花姐,希望花姐你能去見他一麵。”
聽清若桃的話,花阡陌第一反應就是——荒唐!
“不去!”花阡陌簡直被若桃所說的話給氣樂了,茶也沒心情喝了,沒好氣的將茶杯擱回去,斬釘截鐵回答。
且不是若桃所說的癡心一片是多麽站不住腳,若他真的如若桃所說的對自己癡心一片,那若桃又怎麽會懷上他的孩子?當初讓他帶若桃走時為什麽又沒有拒絕?簡直是可笑。
而若桃又到底是單純還是傻?雖然她並不喜歡若桃的為人,卻也實在是不得不怒其不爭。好歹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孩子的父親,她就這樣忠心耿耿,幫他哀求另一個女人見去他?就真的為個男人卑微到這個地步?
“為什麽不去?”
希望被一下打破,若桃仿佛有些不能相信般問。沒得到花阡陌的回答,她又改成了哀求,急切的膝行過來抱住花阡陌的腿仰著頭看她,淒楚道。
“求求您了花姐,您就算是看在若桃,看在若桃肚裏孩子的份上見憑郎一麵吧!之前對花姐不敬皆是若桃的不對,若桃在這裏給您道歉,花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若桃計較不行麽?”
花阡陌本來就有要事在身,卻被若桃這一堆爛事拖在這裏,很是不耐煩。可是若桃如今身形瘦弱形容憔悴,身上還若隱若現能看到些淤青,再加上那滿是淚痕的清瘦臉頰,在她看來實在是可憐又可笑。
她究竟是出於哪種心態來幫李公子請她的?是想在李公子麵前立功或者討好李公子?可是無論是出於哪一種,都沒辦法挽回這種男人吧?
“這根本不是這個問題。”
若桃的眼神太過強烈,讓人無法忽視,花阡陌隻得開口解釋了一句。若桃那話說得好像是她跟若桃計較以前那些恩怨才不肯幫她一樣了。實際上,若問題真的那麽簡單,她隻要去見一個人就能讓一個女子和她未來的孩子好過一點,她又怎麽會拒絕?可是問題根本不在這裏,即便她去見了李公子也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更何況,收到了影的來信,明白了一切的她太清楚如今局麵有多麽嚴峻。且不說得盡快告知風易淩這些,她更是該謹慎行事,不會輕舉妄動。更別說是冒這麽大風險去見一個本就不怎麽熟悉的人了。
可是若桃完全聽不進她的話,還在那不停哀求著:“那是什麽?花姐,算若桃求您了不行麽?您行行好,就去見憑郎一麵,就一麵就可以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再得罪您了!”
她接二連三的糾纏讓花阡陌不勝其煩。若桃一直自說自話,執著的認定花阡陌是不肯幫她才不願去見李公子,完全無法溝通,看她的眼神簡直是怨恨了。
即便是脾氣再好的人都會被她磨光耐心,何況這裏是本就沒什麽耐心也不太喜歡若桃的花阡陌?
所有同情都被她的是非不分攪合成了惱怒,所有耐心都被她的自說自話搞成了厭煩,花阡陌一貫高傲,怎麽願意被人一直當做成一個斤斤計較一毛不拔的人。
心情被她弄得越來越差,她直接不耐煩從座位上站起身,不願再多跟若桃糾纏什麽,冷然道。
“我直接這麽說吧,若桃。李憑他顯然不是什麽良人,你若是明白,就直接回風月無邊閣,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孩子,我風月無邊閣可提供給你一方蔭蔽。你若是不願意認命,想繼續跟著李憑,我也同樣不會攔你。但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去見他的,讓你那李公子死了那條心!”
若桃還伸手想抓她的衣服,卻被花阡陌輕巧避開,她的手就愣在了那裏。她跪在原地,仿佛不能理解花阡陌所說意思一般,半掩在碎發下的眼睛閃了閃。那一瞬花阡陌不能確認,那眼中是不是閃過了怨恨和憤懣,可是她也沒有這個耐心去確認了。
“我還有事,你若是想開了,就直接去找宋媽媽,若是想不開就直接回去,恕我不奉陪了。”
語氣冷淡的說完這些,花阡陌轉身想繼續去找人,卻在經過跪在那裏的若桃時被她忽然抬手抓住了袖擺。若桃眼神有些怪異,忽然拉住了花阡陌的袖子,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忽然輕聲道:“……催情香。”
花阡陌一驚,身體下意識的就停住了。
“我知道花姐房裏的催情香是怎麽來的……”
花阡陌確實愣住了,沒料到若桃忽然說起了這麽一件事。若桃為什麽會知道催情香的事?而且聽她這個語氣,明顯是知道什麽的樣子。因此她袖子被若桃拽著, 卻下意識的沒有著急抽身,想去聽她到底要說什麽。
可是劇痛傳來,花阡陌身子立刻一震,踉蹌後退幾步,難以置信的看向前麵忽然露出猙獰麵目的若桃。。
若桃的反應卻好像比這個受害者還要驚慌失措,恐懼得變了調的顫抖聲音傳來,反複念叨。
“對不起……花姐……是他逼我的……對不起……”
一切事情的進展都仿佛變得很慢,很遠,若桃慌亂帶哭腔的聲音也仿佛是隔著一層霧傳來的。
花阡陌緩緩低頭,然後看見了自己的腹部插著的剪刀。
真是奇怪了,花阡陌後知後覺的想著,經營這皮肉交易這麽多年,難道不隻是自己心腸硬了,連痛都不怕了麽?
果真是報應呢,難道就要這麽死了?居然死在了若桃手裏?
花阡陌忽然想起和初塵聊起的關於若桃的事。初塵總說她待若桃的態度不太好,所以若桃才會也同樣不喜歡接近她。那時她不以為然,冷笑:“笑話!我有哪裏虧待她了不成?”
初塵搖頭,十分認真陳懇道:“不是,花姐你確實沒有虧待她,但是你待她的態度確實不算好啊。”要麽是無視,要麽是冷眼以待。花姐待紅綾小絮都是親切又隨和,和對待若桃冷漠相比差距懸殊。這麽久了,她總覺得這樣要留下什麽隱患。
花阡陌不屑:“若是本身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又為什麽還要待她親熱和氣?” 她當時覺得,她隻用對值得對對方好的人好就足夠,對初塵的話不以為然。
初塵隻能無奈的不再多說什麽。
可是沒想到,初塵那不好的預感竟然應驗在了這裏。
很多的血迅速的湧出來,順著剪刀的刀刃淌下,流到了若桃的手上。溫熱的觸感讓若桃猛的一震,手猛地一抽,把剪刀一拔猛地丟開,這讓花阡陌又是一震。她慌亂的搖著頭鬆開了手踉蹌後退。方才那一剪刀捅得幹脆果斷,可如今她倒反而好像是怕了,不停反反複複念叨著那幾句話。
“……不是我想的!是他逼我的……他一定讓我這麽做,不然就不放過我和孩子……我是被迫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抬起頭,隻看清了若桃驚恐的表情。她貼著牆跟站著,血淋淋的剪刀被她丟在一邊,看她大睜著眼的樣子仿佛自己變成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怪物。看著若桃慌成那個樣子,她覺得實在有些好笑——被捅的人是她,怎麽她一個行凶的反而被嚇成這個樣子了呢?
現在紅綾小絮都在初塵那邊,她這個院子有一向安靜少人來,除了這個眼前這個顯然已經嚇得動不了的凶手,能救她的就隻有她自己了吧?
藥櫃在另一個房間,她竭力用手堵住傷口想往那走。可是宛若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傳來,她膝頭一軟,立刻半跪倒在了地上。拚了老命用一條手肘撐起身體才沒撞到創口來個二次傷害,可她卻真的連走上一步都做不到了。
傷勢之嚴重仿佛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可一陣驟痛之後她反而感覺不到什麽痛感了,唯有力氣仿佛在一點點被抽幹。若桃口中還在那神情癲狂慌亂的說著什麽,可她漸漸模糊的意識卻聽不清楚內容了。
最後連支撐著站住都很難,屋內給人感覺越來越暗,各種暗色糾結著擰成一團,天旋地轉,仿佛天黑要在這短短的片刻降臨了。
這是要死了麽?
仿佛做夢一般,一側的門突然被“嘭”的一聲撞開了。那門口大開,白色的光芒立刻透了進來,逆著光正站著一個人影。
那一身白衣真是紮眼。花阡陌勉力抬起頭用模糊的視線分辨著,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這人來的真是巧呢。
你們兩個的命格水火不容,本不該相遇。一旦相遇,就要遭遇厄運,遲早有一個會被害死。
腦中忽然又閃過了這句不祥的預言。可是自己這次遇上這種事,根本就跟他沒關係吧?除非自己本來還可能得救,卻因為他來了而陰差陽錯死掉,這個預言才能成立吧?不過,他會看著自己死麽?
不知為何冒出了這種奇怪的念頭,她勾了勾唇,似想笑,卻最終不支倒了下去。隻有那一聲熟悉的呼喚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依稀帶著焦急。
“花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