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黑夜裏,夜風吹過矮牆之後的樹林。
風月無邊閣其它各處都是燈火通明,唯獨這人跡罕至的後院偏僻處沒有燈。這間院子從前本是閣中一位姑娘的住處,可是自從她在屋裏自盡後,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這間園子就這麽被荒廢了下來。
樹木野草和藤蔓在這個園子內瘋長著,遮天蔽日,腐朽的落葉堆滿青石小路,給這個園子平添了幾分陰森。因為屋裏死過人,閣中平時很少有人過來,到晚上時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然而此刻,在這個院子的一個偏僻的小角落內,卻有人聲在回蕩著。
急促的喘息聲剛剛平息,偷歡過後,女子迅速整理好衣衫。卻還是有些忌諱一般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屋子漆黑的窗口,顯得有些害怕——畢竟這屋子是死過人的,此刻看著那漆黑而沒有一絲光的窗口,陰森詭異得仿佛窺伺著的鬼眼。
這時,在她身後,也同樣整理好衣服的男人自身後抱住了她。將她拉入懷中細細親吻著她的耳朵和後頸,女子的畏縮和害怕立刻消失了。
她發出一聲嬌吟,身後往後靠依偎進男人懷裏,細聲撒嬌。
“……憑郎……你幾時帶我離開這鬼地方?”
男人卻隻是唔了一聲,隻是繼續對女人上下其手,卻並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帶著哀求的問題,姿態極為敷衍。而女人在他麵前實際上也不敢造次太多,他不想答,她也就不敢再追問了,隻是垂下頭,眼裏神情黯然了許多。
跟女人耳鬢廝磨良久,男人終於開了口,在女人耳邊許諾道。
“放心,等時機一到,我就會帶你走的。”
隻是這樣一句無頭無尾近乎敷衍的許諾,就讓黯然的女人再度燃起了希望,嬌吟一聲,依偎在他懷裏,緊緊握住男人環在她腰上的手。因為女子是背對著男子的,所以她看不見男人的眼神。和他溫柔繾綣的動作不同,他環著女子的腰,眼睛卻一直看著園子門口透入的別處的燈籠的光線,眼神冷漠而帶著算計,不帶一絲溫度——從第一次見麵,他就知道,這個女子是不安分的。從她的眼神裏,他能明顯感覺到這點。
這樣一個耽於幻想奢望愛情、不安於現狀的女人卻是最好利用的,隻需要一點點許諾一點點希望,就能輕易控製利用,給他提供不少的便利。
正如此刻,他並沒有管她的心情,自顧自開口發問。
“花阡陌她最近在做什麽?”
“花姐……花姐她……”女子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被男子手上的動作弄得一聲吟哦,喘了口粗氣,“花姐最近跟百裏少俠走得比較緊……她……好像是為了初塵姐的病吧?嗯……不過花姐好像跟風公子鬧翻了,昨天我在門口,偷聽見他們好像是大吵了一架……風公子當時冷著臉就走了……啊……憑郎你輕點啊!”
“……吵了一架麽?”黑暗中,男子的手依然在女子身上遊走著,惹得她嬌喘連連,滿麵通紅。可她身後男子的那一雙眼卻顯得陰蟄詭譎,一看就是個心機深沉之人,語氣也顯得詭詐莫測。
“……那……倒真是個好消息。”
花阡陌趕道初塵房間時初塵已經能坐起來了,那一直垂著的幔帳被撩了起來用銀鉤掛好。初塵已經坐了起來,身後墊了幾個枕頭,半靠在那裏。而小絮正坐在她床邊給她喂藥。
“初塵!你終於醒了!”
花阡陌幾步走了過去,來到她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這是這一串糟糕事情之後唯一的好消息了,她臉上終於有了點笑容。
初塵抬起眼看她,蒼白清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聲音還顯得有些細弱:“花姐姐,讓你擔心了。”她四處環顧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麽,問她,“我睡了多久?”
花阡陌笑意稍稍淡了些,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有快幾個月了。”
“……這樣啊……”初塵低低應了一句,垂下長睫,不知想了些什麽,許久沒說話。
花阡陌想起水蘿卜,隱隱有些緊張。若她問起水蘿卜,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了。幸好,初塵隻是沉默了一下,並沒有提起半個字的水蘿卜,而是又抬起頭,露出一個溫柔細弱的笑容,“讓你們照顧這麽久了,真是添麻煩了。對了,若桃呢?”
聽見她的問話,花阡陌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該如何解釋。若桃因為照顧不周,被她罰去前麵閣中打雜。這種事雖然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之事,可她終歸是跟了初塵那麽久,將事情說出來難免教人寒心。
花阡陌尚在猶豫,確實紅綾和小絮跳了出來。紅綾露出一個幽怨的表情:“初塵姐這話說得……你不喜歡我照顧你麽?”
她故意擺出了一副黯然失落的表情,即便是初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有的事,我隻是怕搶了花姐姐的人,花姐姐不方便呢!”
“你留著吧,沒她在我身邊聒噪,我還舒服些。”
花阡陌立刻舉手表明立場。
紅綾立刻哭喪著臉:“姑娘真絕情!”
所有人都笑了。
笑完,初塵轉頭又問起花阡陌:“之前一直很擔心,我睡了這麽久,都沒機會問。花姐姐此去連/城家,還順利麽?”
花阡陌心底一沉,又想起了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臉色有一瞬的陰沉,有些不好看,可是很快又恢複了笑臉,若無其事答:“還能有什麽事?雖然出了些岔子,但好歹回來了。”
初塵是什麽人,一向心思玲瓏冰雪聰明,哪裏看不出有問題?
花阡陌轉頭看了一旁站著的紅綾和小絮,開口道:“百裏少俠呢?”
小絮茫然搖頭,看向紅綾,花阡陌便也看紅綾。畢竟紅綾跟百裏瑾這倆人一向不對盤,總吵吵嚷嚷的,對百裏瑾的行蹤去想也比較了解。
紅綾看兩人都看著自己,有些發毛:“看我做什麽?那錦雞吃飽了就亂跑,誰知道他這會又去哪了?”
“那就去找。”花阡陌簡單道:“趕緊把人請過來。”
“啊?我跟他又不熟,幹嗎讓我去啊?”紅綾一向跟百裏瑾見麵就吵,對百裏瑾的排斥顯然不止一點兩點,嘀咕,“有啥好請的?”
“你去不去?”語調一沉。
“好吧,我去還不行麽……”
門從外麵被關上,花阡陌微微收斂了笑容,重新看向初塵,低聲道:“初塵,我被人盯上了。”
初塵表情微變,立刻問:“什麽?是連/城家的人麽?”初塵和花阡陌宋媽媽一樣,同屬公子麾下。公子前一次派影來,到連/城家竊取某樣東西之事,她也是知道的。隻是因為她那時身體不好,並沒有幫上什麽忙。
花阡陌搖搖頭,表情憂慮:“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方,總之,若不是一位少俠截下毒針救了我,你可能醒過來都見不到我了。”
初塵臉色更白了,手在錦被上無聲握緊,難以置信的脫口而出:“……怎麽會?這……情況已經這麽危險了麽?”
“別慌,我隻是通知你一聲,萬一我……”花阡陌維持這冷靜繼續說著,手卻被對方猛地抓緊,用力到簡直不像一個剛大病過的人。她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方的緊張慌亂,安撫性回握了一下,繼續道,“……總之,我們費了很大心思救你,你可不要再輕易就放棄希望,為了逃避就這麽睡下去。至少……公子的事情……就得靠你繼續,還有,紅綾和小絮也得拜托你……”
花阡陌本就坐在她身邊榻上,微微向前傾身。此刻抬眼靜靜看她,眼神意味深長。
初塵明白了她的深意,垂下眼,不再說話,也不知想了些什麽。
見她若有所思的沉默這,花阡陌放緩了語氣,表情也輕鬆了些,繼續道:“不過別緊張,我隻是說萬一而已。事到如今當務之急,還是揪出凶手是誰最好。”
初塵回過神,她雖然貌似柔弱,但內裏也自有一種堅毅果決,不然也不至於會被公子看中。她聞言,立刻提起了精神,不再感情用事:“我們該怎麽做?”
“敵在暗我在明,還能怎麽辦?”花阡陌轉過臉,看著對麵空白的牆麵,像是在看牆,又似透過了牆不知望向了哪裏,心中卻不像表麵表現給初塵看的那般篤定自信,而是一陣陣的沒底焦慮。
她腦中又不由下意識的想起了風易淩,心底仿佛被紮入一根細針,卻隻能生生忍著。經過那一次翻臉,她當然不會去找他,而風易淩更不會再來。
“那我們該怎麽做呢?”
“我有個辦法。”
此時門恰好被推開,一向大大咧咧的百裏瑾出現在門口,抱著那鑲滿寶石的劍,看了初塵一眼,笑眯眯問:“唷,真的醒了啊!”
初塵意外,這個英挺男人她並不認得,正覺得對方自來熟得奇怪打扮也奇怪,卻發現身旁的花阡陌精神一振,似乎鬆了口氣,和他很熟悉的樣子皺眉看他:“你這麽久去哪裏了?”
百裏瑾隻是笑嘻嘻的,吊兒郎當的抱著劍踏進屋子裏來,明顯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
“不可說,不可說。”
花阡陌翻了個白眼。
“百裏少俠,可否出手幫個忙?”
被稱作百裏少俠的男人好像對這個請求並不意外,歪抱著劍偏了偏頭,笑眯眯。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