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結局(上)
年祭結束了。
長街上那一具具染血的屍體被快速清理幹淨,死亡的氣息和血腥味也被風雪蓋去,恢複平靜,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太皇太後被護送回了宮,還未到德順門,她便下了車輦,不準侍衛宮人跟著,隻留下宮女晚晴扶著自己往寢宮的方向走。粒粒雪花迎著牆頭上閃爍的燈光如螢火蟲那般紛飛而下,漂亮極了,卻在這冷透了的深夜裏顯得格外悲涼孤寂。
冷風席卷在長道上,太皇太後滄桑的目光中帶著疲倦,一步一步走得極慢,腳下那雙鞋子也漸漸濕透了。
晚晴邊撐著傘,擔憂道:“太皇太後,還是傳車輦吧。”
太皇太後輕擺了下頭。
正時,她不知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猛地崴了下腳。
晚晴扶住她:“您沒事嗎?”
太皇太後隻強撐著身子繼續往前走,兩側斑駁的宮牆不斷倒退,她的心思也越來越沉,深深的眼眸望著前方,問:“你是不是也認為,當年餘家被滿門抄斬真是與哀家有關?”
晚晴怔了下。
“其實那人說的沒錯,哀家確實早已知道這幾樁命案之間的聯係,易太傅,何雲禮,何侍郎,他們都曾與餘卓良有關,哀家之所以急於結案,不是因為心虛,而是顧及皇帝才初登大位,朝中時局未定,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前朝的舊案來,若是傳開,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怕是朝中上下會岌岌可危啊!隻能拖下一時,便是一時。”
晚晴低垂著頭,說:“太皇太後顧全大局,此番心思,旁人是懂的。”
“餘卓良謀逆不假,證據確鑿,這當中,哀家絕無半點私心。”
“奴婢明白。”
“可你明白,又如何?”太皇太後輕歎了聲氣。
冷風瑟瑟,主仆二人沿著長街繼續走著。
“呀!”
一隻烏鴉飛到牆頭上休憩,碧綠的眼珠子在覆滿大雪的深夜下顯得格外透亮,盯著太皇太後那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子,直到那身形漸行漸遠,才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將太皇太後護著回宮後,易軒和宋幾便帶著自己的人騎馬折回青龍寺收拾殘局。
這一路上,誰也不作聲,隻聽得見馬兒鐵蹄踏在雪上的聲音。
這幾樁困解了幾個月的案子終於真相大白,凶手也已伏法,看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可他們的心裏還是來回打鼓,總覺得還有些什麽?
趙子夫率先打破沉寂,衝著前頭馬上的兩人問道:“易將軍,宋大人,今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
易軒像是沒聽到,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他還在想那名白衣女子死前說的話,當年是自己父親負責查閱餘卓良的文籍,以文字獄定了他的罪,如果這當中真是太皇太後有心為之,那餘家三十七口人的性命豈不是也得算在他易家頭上?想到這裏,他手心便寒了幾分,毫無別的心思。
宋幾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便不打攪,轉而與趙子夫說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就在前一天江邊將他的信件拿去給易軒後,易軒便去了驛站見他,將他扮成隨從悄悄帶進皇宮,見到了太皇太後,他將自己在鬼市所遇之事一一稟明,並以項上人頭擔保。太皇太後當時大怒,可再三猶豫,還是答應了與他們來個引蛇出洞,這才有了今晚長街上的一幕,好在計劃萬無一失,當真將凶手引了出來。
趙子夫恍然大悟,隻是心中仍有好奇:“那佛殿中的大龍呢?”
“不過是障眼法。”
“可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
“你們在入寺之前都喝了一碗清水,那水裏便有玄機。”
“水裏被下了致幻的藥?原來是這樣!”趙子夫這才解了惑,“所以凶手在佛殿裏製造混亂,目的就是為了讓太皇太後在年祭中途返回皇宮,到時護送的侍衛減少,凶手就可以在路上對太皇太後下手。”
“看來你們大理寺的人也不全是榆木腦袋。”
趙子夫:“……”
宋幾不再與他瞎扯,再次朝易軒看了眼,隨即拉了下手中的韁繩,將坐騎挨近過去,輕聲與易軒說道:“當年的事情不過是那女子一麵之詞,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易將軍不必太放在心上。雖然在官場上我與太傅沒有過多來往,但知道太傅為人正直,襟懷坦白,絕非是那種安忍殘賊之人。”
易軒轉眸看他:“你不必安慰我。”
“我隻是實話實說。”
易軒沉默了下,盯著前麵堅定道:“他是我父親,我應該相信他。”
宋幾拍了拍他的肩頭,認同他的話。
易軒卻突然問起他:“我看你似乎也有疑慮?”
宋幾輕歎,眸色微深,說:“我心中確實有疑慮,總覺得這當中還有很多事沒弄不明白,但是又說不上來。”
“你是不是還在想,凶手既然要報仇殺人,又為什麽要扯出二十八星宿?”
“嗯。可是人已經死了,也追問不出什麽來了。”宋幾心裏七上八下,怎麽也安不下來。
突然,身後的趙子夫高嚷一聲:“對了,杜大人呢?”
對啊,杜班石呢!
……
鎏金寺。
天已經快亮了。
今日寺中格外安靜,清風陣陣,白雪皚皚,偶有鳥兒成群結隊的從林中飛來,落在廊下的長椅上休憩,歡快的輕跳著。
很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寺中的沉靜。
杜班石翻身下馬,麵色凝重,隨著寺門外的小僧一路去了大雄寶殿後方的一間禪房外。
小僧先行進去,與裏頭的人說:“道雲師叔,杜大人來了。”
然,半晌也沒有回應。
直到風刮過窗柩傳來“吱嘎”的響聲,才聽到裏頭的人說:“請他進來吧。”
小僧退去,杜班石跨門而入。白日的禪房裏稍顯昏暗,點著兩盞燭,淡淡的香燭味混合著墨汁散發出來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舒心自在。他行至屋中那張長形桌前,看著此時立在桌後正在提筆作畫的秦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