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

  前往沙州途中,萬兒病勢仍然加重。曹懌待她還算上心,不但給她診脈用藥,且陪她說些風趣話。小姑娘雖掛念爹娘,有這位俊秀的哥哥作伴,意誌力不斷增強。看她對自己害羞地笑,曹懌心想又被自己迷住一個,這麽小就不勾搭了。


  ??終於撐到沙州,曹恂未及為弟弟與使團接風,立即將萬兒送到沙州最好的醫生處:“我沒見過她父親,不過早有書訊往來,不能辜負她父親的期許。”“她的父母已被處死,她還不知情。”曹懌認為死人無利可圖。“那就更要嗬護她了。”他料到哥哥會如此做。


  ??他也看出哥哥有話憋在嘴邊,遂主動說:“我見到了她。”曹恂胸口一沉,顯然強抑情緒,他接著說:“她沒放棄,境遇比我想象中略好一丁點,我建議同大王子一派談判換回她。你會等她麽?”“不是等,開春我就去!”曹恂聲音發哽。我的難過卻不能示人,曹懌扭頭不語。


  ??曹恂請安蘿照看萬兒,經名醫精心醫治,一兩月間萬兒大有起色。曹恂去看望她,小姑娘正與安蘿聊天,萬兒漢話學得快。“在西域有位姐姐給了我救命藥,要我更堅強。”曹恂心有所觸,留神聽著。“姐姐穿著男裝,長得好美。後來我們被抓,才知她是三王子的女人……”“是不是我家小姐?”安蘿哭起來:“我好想她!”“我想爹娘,他們還活著嗎……”萬兒也一起哭。


  ??曹恂背靠門邊,激動地含著熱淚:絕對是靈遙,心目中最美的她。以她的聰慧,想必猜到自己與萬兒的聯係了吧?相距再遠,相愛的紐帶是割不斷的!

  ??默鐸與可賀敦不在的日子裏,靈遙並非想逃就逃。軍隊留在營地,營外大雪封路,商隊都斷絕了。她借機修複與燕哥雍珠的緊張關係,本來跟她們就不存深仇。


  ??“我心係中原,未必長久待在此地,所以沒心情與你們爭寵。”她直言不諱。雍珠信不過:“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那是錯覺!”靈遙卷起袖子,給她們展示腕上的勒痕,一個多月沒消去。燕哥說:“算了不跟你爭,默鐸早有喜歡的人。”“誰!”雍珠很警惕。“小時候總和她玩,不和我玩,他不高興娶李祺芳就因為她。”不知燕哥在說幾歲的事。


  ??“那麽久就罷了。”靈遙叫停她,向她們申明規矩:“默鐸寵誰我不管,誰為爭寵使壞害人可不行,若被我發現定要嚴懲!”她慢慢想通當大夫人也不糟,比不當受到的欺負能少一些。


  ??寒冬可做之事有限,靈遙日常以接濟貧弱、看護牲畜和縫紉修補為主,探視過營地每一戶人家。既然擁有大夫人的地位,就像曹恂一樣,盡力扶助需要幫助的人吧。


  ??她仍愛到薩滿那裏,熱一壺奶茶,聽歌謠典故。“突厥有座寶藏是嗎?”她想到默鐸苦尋的記錄寶藏的書。“夫人聽三王子說的?他問過我。”薩滿捫在心口:“我也不清楚寶藏在哪裏,或許在人心裏。”那本可能並不存在的書,導致自己遇到默鐸不幸流落至此,靈遙著實想見識一下。


  ??早起,靈遙正在編辮子,燕哥雍珠擁進來嘰嘰喳喳:“默鐸什麽時候回營呀?”“他會不會有新的女人了?”她們強烈盼他回來,可她盼他不回來,沒有他才能睡個好覺、在夢中與曹恂多一刻相聚。


  ??“可賀敦和三王子今天到!”這時有士兵提前趕回報信。燕哥雍珠立刻雀躍地去梳妝,足足一個時辰,靈遙忙完打掃迎接一堆事,她倆還沒完事。等兩人盛裝出來時,雍珠問:“你怎麽一點也不打扮?”“紅花還需綠葉襯嘛。”靈遙把長辨捋到腦後,素麵清秀。


  ??夫人們一齊到營外,隨著大隊人馬出現,靈遙情緒變低,又得應付討厭的默鐸。“咦!”燕哥雍珠忽然發出疑聲,她向前看去,默鐸旁邊的女人不是李祺芳,自己從未見過。“又多了個女人!”雍珠氣壞了,燕哥“嗬嗬”兩聲。


  ??李祺芳扶可賀敦下馬車,夫人們同時行禮。可賀敦對靈遙仍未消氣,眼睛並不看她。靈遙躲到一邊,看燕哥雍珠撲向默鐸。


  ??“默鐸哥哥的大夫人,居然是沒長大的樣子。”聲音來自默鐸身旁,那女子無疑是美麗的,美得並不張揚。“我不認識你。”靈遙不卑不亢地笑。默鐸透過兩位夫人頭飾中間看她,感到她倔強的氣質中多了一分自信,挺有趣的。


  ??“這位是伊蘭妹妹。”他對那女子的態度不似對其他夫人,別有親密。燕哥雍珠登時黑臉,靈遙則滿不在乎,大夫人要易主了嗎?反正自己不屑爭。“我和默鐸成親之後還沒見過妹妹呢。”燕哥強調“成親”二字。


  ??伊蘭笑著回應她:“這幾天默鐸哥哥總和我回憶小時候的事。”“大家快進帳篷喝熱茶。”靈遙察出頭緒,她便是燕哥提到的默鐸心上人吧。


  ??稍加接觸,靈遙獲知伊蘭是可汗妹妹的女兒,父親是駐守北方的貴族,前些年長住漠北,此番隨家人來大營拜賀可汗,可賀敦疼愛她邀她住一段時日。她人很聰明,談吐伶俐,與默鐸不止表兄妹般簡單,燕哥雍珠狠瞪她卻並不是她的對手。


  ??“我的帳篷又大又暖,伊蘭可以與我同住。”靈遙略表殷勤,算來今天輪到默鐸留宿自己這裏。可賀敦不準道:“伊蘭陪我住。”“可賀敦和大夫人對我真好。”伊蘭楚楚地望著默鐸。


  ??入夜靈遙默鐸同回休息,她還沒進門就甩開他,在帳中背對他遠遠坐下。


  ??他過去拽了拽她的辮梢:“她倆為我縫製很多衣物,你給我做了什麽?”“我沒空閑,大夫人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她神色微冷,隔多久也忘不了他殺害無辜的惡行。營地井然有序他都在看進眼裏,可賀敦也挑不出不好。他清楚她付出不少,盡管這些子民並非她的同族。


  ??“你用什麽辦法跟她們和好的?”夫人們的和睦景象令他稀奇。“辦法不在我,是她們愛你……”她覺出有什麽東西被他搭在肩上,側頭見是件銀狐皮鬥篷,順滑柔亮,可想名貴不菲。


  ??“我不冷。”她拿掉鬥篷,拒絕他莫名其妙的禮物或是賞賜。“隨你。”他沒有發作,一夜無話。


  ??次日,靈遙看到銀狐皮鬥篷披在伊蘭身上,襯出膚色若雪。可賀敦誇她穿得貴氣,伊蘭羞笑:“默鐸哥哥擔心我冷,送給我的。”他轉送得倒快,靈遙瞥見默鐸注視過來,大方地說:“伊蘭人美穿什麽都美。”


  ??“當初得到默鐸哥哥好多關心。”伊蘭像是無意中說:“那時不懂事,還要他發誓隻娶我一個……”說完她紅了臉,在其他夫人聽來是炫耀,唯有靈遙衝默鐸說:“你也懂關心人呐?分給姐姐們一些可好?”“多年不見妹妹,我彌補一些不好嗎?”他看伊蘭的眼神確實不同。


  ??三位夫人全來找靈遙。燕哥揭伊蘭的底:“她從小很會耍心眼,裝得十分可憐。”雍珠跟腔:“一看她就想搶走大夫人的位子!”“最好當心。”少言的李祺芳也說。問題是,靈遙既不對默鐸上心,也不願當大夫人,聽她們喋喋不休實在頭疼。


  ??“你們都說她不好,可是默鐸好在哪裏?”憑她的認知,首先默鐸肯定不是好人。“你們聊什麽呢?”默鐸大步進來。大家趕緊借故離開,留下他們二人。靈遙端碗喝奶茶,捂手不理他。他走來走去,問道:“看來你不大高興?”“自從和親我何時高興過?”她放下茶碗:“不過,不勞你費心。”


  ??假如有她嬌美姿色的一半,都會輕易賺得男人的垂憐,可惜她一味地拒人。“我費心怕你們為難伊蘭。”他說出來則是另一番:“她母親去世得早,未婚夫出事身故不久,很需要同情。”不隻是氣她,他自幼便與伊蘭熟識,欣賞她對自己的善解人意,哪個男人不喜歡被女人用柔情包圍?


  ??他瞧見她眉心收緊,半晌沉沉地“嗯”了聲,似是積壓著重重的苦,她在想什麽?她不想跟誰比慘,不想回憶自己更慘的經曆,因此她稍抬起嘴角,顯得不太苦。派往沙州的細作向他匯報過,她也年幼失母,還被遷出家門,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何必花時間去揣摩女人?他轉身不再看她。


  ??曹懌回沙州之後又病倒一場,躺了很久。曹恂天天往返於他和萬兒病床前,對弟弟替自己見靈遙甚懷歉意。病中也少不了女人,謝蘋寄來大包衣物藥材,索麗君幾次偷來看他,都無法在他心頭停留。


  ??他的頭腦並不受身體影響,給二皇子去信分析突厥現狀,若能挑起大王子與三王子內鬥,對中原是極大利好。他還抱病拜見東安王,陳說作亂突厥對其是立功贖罪,懇請東安王配合。


  ??其實,中原亦是兩強相爭之勢,不知鹿死誰手。他深知參與其間、不勝即死。不管病死還是敗亡,他所做的一切,私心在於救出靈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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