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安全之處
夜半,薛和的手指尖剛碰到房門便忽地不再動了,裏麵傳來均勻而略顯沉重的的呼吸聲,正在考慮是不是要推開門,聽得裏麵的人翻了個身。停在門上的手輕輕向裏推,裏麵的人沒有反應,似沒有危險。薛和沒有關門而是直走進去,點上燈,便看到成默默正眨著惺忪睡眼目光朦朧的看著自己。
薛和笑道:“原來是你,睡的倒是安心。為何在此?”
“我的床壞了還沒有修好。”在薑大夫那裏泡了一桶據說是補充水份的藥,泡完之後倍感困倦。本要回自己的住處,尋思木舒雲提醒過血魂大約近日便要來殺她,木舒雲是指不上,自己是更不用指望,無意間便想到了薛和,隻是見過他舞劍已深信其武藝極高。雖然不知此人目的為何,但此種時候似隻有寄希望予他了。人是不客氣地來了,到了站口卻又不知要找何種借口。
來來回回踱了幾回,終於下定決心敲門,卻無人答應。也是,薛和若在房內怎會不知她在門外走了這幾許久嗎?大著膽子推門而入,本是坐著等,不時卻感睡意極濃,剛碰到床便睡到薛和回來。
薛和看著木木的成默默,嘴角微揚道:“哦,我記得那張床前天就壞了。”
成默默閉了嘴,這個借口似太爛了。
薛和似渾不在意成默默三更半夜睡在自己床上的事實背回身關上門,對著門在椅子上坐下。拎起茶壺,裏麵已經空了,將茶壺放回去,轉身去外麵升起爐火燒了水才轉回來。此時成默默已再次睡著了。看著燭光下那張有點冒傻氣的皺皺的再也看不出年齡的臉,不由想到在客棧時的那副傻相。
衝一壺茶,淡淡的菊花香味飄散開,輕啜一口。不斷閃動的燭光倒映在薛和深不可知的雙眼中。手一抬,一隻空茶杯落在地上,在寂靜的暗夜裏發出極為清晰的脆響聲。
成默默擰著眉醒來,便看到薛和坐的筆直正在喝茶的模樣。
“你醒了。”
如果回答是,會不會被趕走,成默默猶豫著沒有回答。
“你是要我保護你!”薛和並沒有特意看床的方向,茶杯又輕碰了一下唇。
成默默邊嗯邊點點頭,這家夥的悟性也太高了,怎麽就沒想她是投懷送抱送!這樣一想,倒是顯得自己無聊至極自作多情,臉不由便紅了,手便不由地放在臉頰上降溫。心中慶幸這昏暗的燭光裏她剛才的可笑定然不會被他看到。
薛和手中茶杯在桌上發出輕響,道:“這裏隻有一張床。”
不錯,這是是非常明顯的事。如果離開床隻能坐硬梆梆的凳子或是睡在地上,這樣豈不很慘。反之,她占著床,薛和就隻有這兩樣選擇了。有些愧疚的成默默的手摸著自己皺巴巴的臉,不知是不是錯覺,怎麽覺得休息了一會更皺了。
“你準備賴上我了?”薛和笑著,能對著一個皮膚皺巴巴的人笑出來實在是一種功夫,但可惜成默默沒有這種自覺。
“可以分成兩半。”雖然這樣說,薛和絕對不是木舒雲,會被迫或是自願分一半床給她。倒是極有可能將她扔出去。
“那床讓於你又何妨?不過,你是要以什麽樣的名義讓我讓於你呢?”木舒雲喝了口茶。
“交易。”
薛和道:“不錯。我早說過這個交易對你有很多好處。血魂不日便會到。”
語氣中聽不出他是何意,成默默也並不吃驚,最近驚的太多了,隻是問道:“你如何知道?”
很多事情都很奇怪,但偏偏就發生了。剛剛睡好,現在的成默默心中意外的極是清醒。心中有很多的疑團,現下最不解的有四點。其一是關於自己是如何中毒一事,若是一直在家中修行怎有可能無故中那樣的奇毒。給她下毒之人又所謂何由。其二,楓山書院既然可以寫信到成家,那自然也可以順此而查出成家,為何卻從未有人到過成家。其三,為何眾人皆言成墨一年前消失,而其間他又確實在成家出現過。其四,她的內力從哪裏來。那簡簡單單的三招之中並無內力修習之法,雖習武過程中自然而然也可能習得內力,但她總懷疑並非是如此簡單。
成默默知道薛和一定會和她談及這些,她知道的和想知道的亦是他所想知的。
薛和道:“你可知天下第一消息樓回雁樓?”
“不曾聽聞。”
“據傳回雁樓若是找不出的東西世上不會再有人找的到。可我不想回雁樓卻是如此不濟事。一個成墨找了數年隻是找到他曾在江湖上做過些什麽。成墨在楓山讀書的事情是我傳出去的。”
“是你。”成默默驚道,那麽寫信給成家的人會不會也是他,幾乎脫口而出卻聽薛和慢悠悠地說道:“不錯,是我。數月之前我費盡心力才得以查出兩人實是同一人。我與你同時到楓山書院。進楓山書院隻是一件小事。”
本來是奇怪,但聽他這麽一說又覺得沒有什麽可以奇怪的。在楓山書院懷有相同目的人實在不少。成默默道:“那你為何急著與我做交易。”
薛和沒有回答而是道:“你為成墨做這麽多,他會感激你嗎?”
成默默腦中轉了個圈,如是說:“為自己做事還壓根自己感激嗎?”
薛和隻是笑著又倒了一杯茶,這一次卻沒有喝而是出神地看著裏燭光在茶杯中的倒影。
薛和突然開口:“如果忘記自己的一切會省下很多麻煩。”
成默默道:“換了這張臉說不定更徹底。”所有的事情皆由這張臉引起,如果不是這張相同的臉,那現在的她又會是如何。繼續坐在房間裏練習那不堪一擊的三招嗎?
在薛和慢慢喝完一杯茶之後又道:“你這樣年紀的女人本應兒女成群了。”
“你有很多孩子?”他那樣問,成默默很自然地想到他自然是孩子極多。
薛和反問道:“哦,你為何這樣認為?”
成默默打了個嗬欠:“時間尚早,還可以好好睡一會。”
“我本是做如此想。”薛和拎起茶壺又添了一杯茶。
成默默厚著臉皮閉上眼道:“我會做個好夢的。”她發現自己的臉皮突然變的好厚,厚的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所為。難道是因為這張臉變得皺皺的之後連帶著臉皮也不要了。不過,厚臉皮總比將頭送給別人強的多。可要安穩入睡卻是再不可能。
薛和看了眼桌下陰影中碎裂的茶杯,眼中閃過一抺意味不明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