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聖臨風波
不光王在晉等在意聖上是不是真的會親臨山海關,何時會來。
底層的士兵們也同樣好奇,不過他們好奇的點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還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梁夢環和張彝憲聽到這個消息后心下卻是一喜,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著實把兩人嚇得夠嗆,現在總算是把命先保住了。
至於陛下來了後會是什麼樣的後果,等到那時再說吧。
尤其是張彝憲,太監是被閹割過的,禁便能力本就不強,時常會有失禁的時候。所以太監才會常在身上掛一香囊,以遮擋身上的尿騷味。
剛才被周敦吉一嚇,小便不受控制的就流了出來,而且還是光著身子的情況選,被眾人看了個正著,著實尷尬。
此時看到眾人的注意力從他們身上移開,剛剛死裡逃生的二人,還沒來得及慶幸,便看到其餘幾名錦衣衛徑直朝他們這邊驅馬趕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也很好奇,這幾個錦衣衛究竟會如何處置梁張二人。
尤其是周敦吉,將苗刀穩穩握在手裡,重新架在了梁夢環的脖子上,準備隨時殺之而後快。
卻忽然聽其中一錦衣衛高聲喊道。
「奉聖上口諭,梁夢環,張彝憲二人不遵旨意,以謀逆罪論處。拿下!」
此話一出,令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不由看向梁張二人,明明是受害者,怎麼就直接被定義為謀逆了呢?
周敦吉及其身後的兵士們也愣了,都已經做好殺人的準備了,最後等來的卻是這個。
話音剛落,幾名錦衣衛便立即翻身下馬,將二人拖死狗一般架了起來,向外走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旁邊周敦吉等人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人便被帶走了。
對於錦衣衛如此行事,很多人都摸不清其中意味,有些茫然。
但是此刻一直觀看完全程的朱由校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錦衣衛便是受了他旨意才這麼做的。
但是朱由校此時卻為另外一件事感到糾結,那就是周敦吉所犯的事該如何處理。
直接斬首處死,肯定是不行的,哪怕讓他死在拼殺的戰場上也總比死在自己手裡強啊。
而且對方也確實是一個敢作敢當的漢子,綁了梁張二人也是事出有因。
但若是不處理他們,朝廷的威嚴何在,軍法何在,難道讓其他將士們也跟有樣學樣不成?
正在朱由校心裡想事情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邊看熱鬧的老兵,看到他此時的樣子不禁好奇的問道。
「哎,我說兄弟,你就不好奇當今皇帝什麼時候會來?」
朱由校轉頭看了一眼老兵興奮的神情,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老兵一邊好奇的打量朱由校,一邊又沖王在晉等人所在的方向不時張望,嘴裡還嘀咕著。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像咱們一樣一個鼻子兩個眼,聽說做皇帝的都是真龍轉世投胎。」
說著,老兵又興奮地湊到朱由校近前,說道。
「你聽說了嗎,皇帝無論吃的用的都是金子做的。想想,那得多有錢啊。」
不光眼前的老兵這樣想,周圍其他兵士們也時常會有這樣類似的討論。
朱由校搖了搖頭,暗自苦笑一聲。
世人都以為做了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可以有用不完的金銀財寶。只有真正到了那個位置的人才知道,皇帝根本不自由。
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觀察你,揣測你,從而能夠做到真正的欺瞞你。
而你又在想方設法地隱藏自己,變得讓人看不透,猜不著。
每日一言一行都是在演戲。
吃飯喜歡哪個菜,不能一直吃,以防有人會下毒,也為了不讓這道菜的食材在市面上被烘托成高價,影響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喜愛的妃子不能過於表現出來,否則那妃子遭到後宮妒忌,說不定那天就會意外落水而亡。
想要處置的人因為種種原因只得笑臉相迎,想要提拔的人因為層層阻礙只得繼續打壓。
哪怕上個廁所都有一堆太監宮女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和妃子們同個房,門外都有專門的太監在聽音記錄著時間。
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個正常人也得給折磨的心裡不正常了。
人們總說明朝的皇帝多奇葩,還不如說明朝的皇帝們更想活的像個正常的人。
朱由校突然問那老兵。
「你覺得當今聖上怎麼樣?」
那老兵一愣,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然後理所當然的答道。
「老漢我那知道啊,老漢又沒有見過。」
聽到對方的回答,朱由校苦笑一聲,又換了個角度問道。
「你覺得當今聖上登基以來你們的生活有沒有什麼改變。」
這樣詳細的詢問,老兵可真有的答了,想了想后說道。
「之前拖欠的餉銀差不多已經補齊了,不然你以為這次川軍鬧餉這麼輕鬆就可以平息下來?還不是拖欠的餉銀少了,所以參與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然後呢,只有銀錢嗎?有沒有其他方面?」朱由校滿懷期待地問道。
「其他方面?」老兵繼續想了想,「咱當兵吃糧,除了銀錢還有什麼其他方面可關心的?」
朱由校有些失望。
不禁想到前世里,那些軍人們除了金錢以外,為國為民的榮譽感也是他們很看重的一點。
現在兩廂對比之下,朱由校知道,對於士兵們思想覺悟的引導該提上日程了。
但是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掌握絕對的軍權基礎之上,其他的改革才能夠順利實施下去,否則只能是空中樓閣。
現在軍機司已經設立,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大步,地方官員們阻擋邊軍入京不過是逼不得已的最後手段了而已,只要這次闖過去,一切將水到渠成。
時間過得很快,沒出半日,聖上將要親臨山海關的消息便傳遍了山海關及周圍地區,如同飆風一般沿著遼西走廊迅速傳向整個遼東地區以及周圍蒙古各個部落。
消息的流傳速度永遠比人的行進速度要快,朱由校御駕還沒有到底山海關,整個遼東地區的軍隊和土紳幾乎都知道了。
一直與明軍處於敵對狀態的后金自然也不例外。
當努爾哈赤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確確實實震驚了一把,畢竟他如今已是年過半百,自從記事起,明朝的皇帝換了好幾任,卻全都如縮頭烏龜一般,呆在明朝的北京城中就從來沒有出來過。
北京城那繁華的外表下,就如同一個鑲著金邊的籠子一般,死死的將明朝的皇帝們困在了裡邊。
既然那明朝小皇帝都已經親至山海關了,看來之前和山海關御史梁夢環等人商議好購買糧草的事情恐怕要泡湯了。
想到這裡,努爾哈赤有些惋惜。
畢竟后金軍正在備戰,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糧草問題。后金中人不事生產,之前只能靠半魚獵半農業為生。
最近幾十年,遼東天氣愈來愈寒冷,北方的土地已經不適於耕種,狩獵所能捕獲的獵物也越來越少。
唯一的生存之道就只有去搶明朝漢人手中的糧食來應對越來越寒冷的天氣。
努爾哈赤之所以要急於攻取瀋陽等地,主要原因便是糧食問題。
之前讓四貝勒皇太極迎娶蒙古科爾沁部莽古思的女兒,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糧食。
要知道,如今後金在東蒙各部之間有著許多商隊,通過蒙古人的手將糧食從明朝手裡購買過來,全都是靠著聯姻關係才能如此左右逢源。
商隊幾乎人均數匹馬來回託運,但依舊杯水車薪。
之前好不容易與明朝官員談好的購糧事宜,卻因為朱由校忽然到達山海關,而直接成為泡影。
這不禁讓努爾哈赤對朱由校尤其憤恨。
努爾哈赤轉頭看向身後自己的兒子們,問道。
「如今,你們可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
聽到努爾哈赤將這個問題拋了過來,在場的眾貝勒們全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保持沉默。
努爾哈赤原本也沒有指望自己這些只知道上馬打仗的兒子們能夠給出什麼高明的見解,此時只是略微失望了一下,卻也沒有在意。
正準備揮退眾人時,卻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父汗,您常讓孩兒等習讀《三國演義》這本書,孩兒不敢忘父汗的教誨,時常專研。現在想來,其中正有一計或可解父汗的困惑。」
皇太極想起之前范文程曾和他分析過,若想將來成功承襲汗位,便要時不時的在父汗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
這樣做雖然會在一眾貝勒中有些木秀於林的風險,但成功后得到的獎賞也將是驚人的。
此時就是一個機會,皇太極思考片刻后,覺得不能再繼續藏拙,於是鼓起勇氣說道。
努爾哈赤轉過頭來看到是自己的第八子皇太極出言,微微有些好奇。在他的映象里,自己的這個兒子一貫喜歡將所有心思都深藏心底,輕易不露於人。
這次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第一個發言,而且看其表現還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努爾哈慈笑著問道。
「哦?皇兒有什麼高見,不要扭扭捏捏的,說出來聽聽。」
皇太極沒有猶豫,直言道。
「離間計。」
離間計?努爾哈赤聽到這裡不由眼前一亮,《三國演義》這本書他自然也早已熟讀,對於其中的各種計謀不僅熟悉,還經常應用於實戰中。
自起事以來,還未嘗一敗。
此刻只聽到皇太極說起離間計這三個字,便已經想到了很多。
沒讓努爾哈赤久等,皇太極已經將一張寫著滿文的紙張遞到了他的面前。
「孩兒愚笨,只能將其記在紙上,方便查漏補缺。」
「請父汗過目。」
努爾哈赤將紙張拿在手中,深深的看了皇太極一眼,嘴角不由輕笑。
還是改不了喜歡藏拙的性子啊!即使現在這個時候想要表現自己,也只是表現給自己,卻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其中的內容。
難道就不怕自己將信中的內容公之於眾?
努爾哈赤玩味的笑了。
皇太極的這一系列反常行為,更加劇了其他貝勒們的好奇心,想要知道信中究竟是什麼內容。尤其是雖年幼卻早慧的多爾袞。
渴望父汗看完後會將信中內容親口講出來。
卻不料,努爾哈赤看完后,只是將信紙揉在了手中,然後說道。
「好,就依你的意思辦。」
說完,將信竟然一把火燒了,沒有絲毫要公布出來的意思。
看到這裡,皇太極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和身後低眉順眼站在那裡的范文程不著痕迹地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