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給你我的姓
這幼小女娃兒臉上有兩三道血跡，眉心處有一處菱形◇傷口，應是被卷了刃的兵器尖端刺了下，拔出的時候，將旁邊的皮肉也一並豁開帶走了。
老道又看了眼一旁高大肥胖的女屍，哪裏還能不明白，危急關頭是這女屍將這幼女護在身下，又因為其懷裏揣了兩本書，讓凶徒誤判了用力的分寸，才使得女娃兒擁有了一線生機，最終等到了自己師徒前來。
“娃娃，莫怕、莫怕啊，爺爺是來救你的。”老道盡量和緩了聲音，放柔了語氣，蹲下身來，對仍躺在地上裝死，其實眼皮抖的想看不見都難的幼小女童說。
“師父，您的意思是這個小丫頭還活著？”小童用手指著女童，滿臉不可思議地問。
眼見自己的話對女童沒用，反而是膽小徒弟的話讓女童微微有些反應，老道索性站起身來，對小童說：“明朝，你來和這個娃娃說說話。”
“啊？我和她說…說什麽話？”名喚明朝的小童有些傻眼。
宅院裏滿哪兒都是血淋淋的屍首，這種慘不忍睹的場景下突然出現了一個還活著的，卻仍在裝死不開口的小女孩，且不論她長得怎麽樣，就這陰森森的氛圍和她慘白還帶有血跡的臉，就足以讓自己想要尖叫逃跑了好嗎？！
師父，您怎能如此坑徒啊！
小童明朝忍不住在心裏悲嚎了一聲，卻不得不遵從師命，一步一步挪到了女童的身邊。
“喂，你別裝了行不行，我和我師父都看出來你還活著呢；如果你想報仇就趕緊醒過來，和我們說說你看到的東西；我可要提醒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真的？”靜默了半柱香的時間後，有些許嘶啞的軟糯童音響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否則我師父和我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來幹嘛？專門看死人、找罪受嗎？”小童沒好氣兒地說。
女童緩緩睜開了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睛——清淩淩得一雙杏核眼，恰似秋水凝魄，顧盼生輝。
單憑這一雙美眸，也可料想這女童長大後的風華！
“你……”小童幾乎看呆了眼，山莊裏那麽多師姐、師妹，比這女童貌美者大有人在，偏偏竟無一人的眼睛有她這麽好看、傳神、楚楚動人……
“你…你叫什麽名兒？”
“…今生。”
“你姓金？”
“不是，今生是我的名，我不知道我姓什麽。”
“娃娃，這位嬤嬤是你什麽人？”老道見自家小徒半天也沒問到點子上，隻得出言打斷兩小的對話，指著那具保護女童的女屍問。
“她…她是……她是我的阿娘！”今生剛說了個她字，眼淚就控製不住的從眼眶中滾滾而落，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哭喊了一聲，撲倒在女屍身上，放聲痛哭。
老道和徒兒明朝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天人永隔的悲劇，都不禁紅了眼眶，小童明朝甚至還癟了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名叫今生的女童哭的累了，打著哭嗝，偎著女屍慢慢地睡著了。
老道輕手輕腳地將睡熟的女童從女屍身上抱了起來，牽著自家徒兒，抬腳跺地，借力縱跳到院牆之上，最後看了一眼院子裏的女屍，而後身形舒展，輕身飛躍而去。
………………
女童今生再次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然微微泛青，老道盤腿坐在她床邊的方凳上，閉目養神；徒弟明朝則側身睡在方桌前的一張條凳上，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
“這是哪兒？”今生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咕嚕嚕地轉動，打量著這個房間。
“今生，這是客棧的房間，你已經安全了。”老道睜開眼，溫聲說。
“…我阿娘呢？”
“……今生，你的娘親已經過世了。”
“過世了？……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是的。”
今生聞言，兩大顆眼淚瞬間從眼中滾落下來，順著臉頰滴落在了被褥上，她哭著問：“我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阿娘了嗎？”
老道垂下眼皮，心有不忍卻還是回了實話：“真的。”
“嗚……”今生咬住下唇，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今生，莫哭、莫哭，老道會查明真凶，帶著你去討回一個公道的。”老道慌手忙腳地用自帶的手帕給小女娃擦臉，嘴裏不助地安慰。
“什…什麽是公道？”今生年齡太小，不甚明白老道話裏的意思，抽噎著問。
“公道就是……”
“就是說我師父會幫你報仇！”
不知何時醒來的小童明朝，從條凳上起身走到床邊，定定地看著今生說。
“報仇？”今生還是不明白。
“報仇就是誰害了你的阿娘，我師父就會把他殺了，讓他給你阿娘賠罪。”明朝再度解釋說。
“…老爺爺，我…我想自己為我阿娘報仇。”今生把視線轉向老道，目光渴盼，怯怯地說。
“哦？”老道眼睛驀地一亮。
他已經摸過這女童的筋骨，確定她的身體資質比自己的開山大弟子還要強上一籌，可以說是天縱之資；這麽個練武的好苗子，竟生在黎府那般的商賈之家，真真是暴殄天物。
“今生，你怎麽沒有姓呢？”明朝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阿娘就叫我今生，沒和我說姓。”今生搖搖頭回答。
“那你想不想有姓？”明朝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問。
“有姓很好嗎？”今生眨著眼睛問。
“有姓當然好啦。”
“可…可我不知道我阿娘姓什麽。”
“嗯……既然這樣…那我把我的姓給你吧！我姓段，叫段明朝，你以後就跟著我姓，叫段今生，怎麽樣？”段明朝想了想，突然想到這個好辦法，高興的眼睛晶亮，忙不迭地說。
“姓段…段今生……好，從今以後我跟著你姓。”今生念了遍加了段姓的名字，覺得蠻好聽，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老道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小娃娃，自己剛才不過是走了神而已，怎麽等自己回神的時候，他們連姓什麽都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