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姮湖（二）
盡管愫珠有回溯過去能力，但開啟愫珠，需要柳姮一半修為。
為了不讓這一切發生，她毅然決然拿出一半修為，開啟愫珠回溯。
回到過去之後，因記錯時間，來到男子投河前一天。
柳姮隻得在一旁看著，那時候男子剛滿十六歲。
在他生辰那天，父母為給他慶賀，一早出海想要早點收獲，回來陪他過生辰。卻因海上突然起浪，雙親溺斃海底。
男子得知父母死訊，恍若隔世，渾渾噩噩走到姮湖邊。
柳姮見他如此懦弱，心生懷疑，自己當時為何會喜歡這樣的男子？
男子在姮湖邊靜坐一晚，夜晚寒風來襲，男子還是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柳姮有些不忍，便化為凡人，給他送去一些衣物。
男子一言不發望著湖麵，沒有理會柳姮。
柳姮越看越覺得，他不會現在就要跳下去吧？這可不成，尚府千金還未來，他可不能這樣做。
便在身旁勸說他，安慰道：“這世間百態，每人都有各自宿命。我們無法避免，隻能欣然接受。人的一生很長，不能輕言放棄。”
那男子還是無動於衷，生辰成了雙親祭日。這種痛苦，讓他無法接受。若不是因為自己想要禮物，他們又怎麽會早早出海。
柳姮陪著他在湖麵坐了一夜，也勸告他一夜。等天微微亮，算好時間差不多，就悄悄離開。
她還要去告誡那時的自己，不要去救這個人。
隻是那時候的柳姮，脾氣更為火爆，她才不信這事。
在爭吵中，柳姮腦海中徒然閃現出記憶。在記憶裏，當年也有相同的人，來告誡自己不要救這個人。
柳姮一時不知該怎麽做，而做在樹上的柳姮，依舊沒有睜開雙眼，慵懶的靠著樹枝睡覺。
她向橋上那裏望去，此刻下起朦朧細雨，那人打著一把傘，呆若木雞的站在橋上。
柳姮從他背後，看到有一個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妖，她對著自己微微點頭，示意不要說話。
柳姮衝上橋，她不知說什麽，也不知從何說起。
隻得神情慌張的看著她，她把手掌攤開，看到她手上也有一顆愫珠。
她向柳姮解釋道，“我是從兩百年來後來的，現如今剛好一千歲。”
一千百歲？兩百年？那此刻自己不就是八百歲，這事明明發生是在自己千歲時，這八百歲又是什麽？
還沒等柳姮反應過來，那男子便投入河中。
驚醒了在樹上的柳姮，她看到之後，猶豫了一下，便下河去救她。
橋上柳姮想要阻止，卻被自己攔下。
一切已成定局，柳姮知道已經無法挽回。
後來她得知，自己在此之前，也就是兩百年前，就跟男子認識。
那時候，他還不是一介凡人，是天上看守神玄草的芫姮君。
旎鉞因為得罪山中妖，被他廢去修為。為了救治旎鉞，柳姮私闖神界，被芫姮君發現。
念她救人心切，給了她一株草藥。為報答他的恩情，柳姮決定要飛升為神。
後來他因這事被天帝責罰，要為三世人才能重歸神位。
柳姮因這事結識了雷神，他偷偷把這事告訴她。
之後柳姮就一直尋找他的下落，第一世找到他時，他英年早逝。
第二世找到他時，柳姮已經失去這段記憶。
隻看到有名男子投河，她不能不管不顧，由此有了這場情劫。
柳姮看著被救起的男子，原來是這樣，是自己欠他的。
欠他一條命，欠他一世情，欠他一世劫。
橋上柳姮看著眼前自己，周身妖氣全無，正當疑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時。
她卻搶先開口，神情哀傷說道：“其實現在的我，不是一千歲歲，而是一千八百歲。我來是想告訴你，飛升成神後的自己，有多後悔。”
“為何？我不是一直想成神嗎？這是我的夙願。”
她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成神之後，我什麽都想起了。我成神的夙願，是為了他。如今他成了不老不死的凡人，而自己成了神，有什麽用。”
原來他讓雷神封印了成神目的記憶，想讓她無憂無慮的當一個閑散神仙。事與願違，那日在天帝點撥下，自己什麽都記起來了。
再次借白亦愫珠，為的就是阻止現在的自己，把事情真相告訴她。
柳姮回到現實後，失魂落魄把愫珠還給白亦。
白亦拿著愫珠，對她說：“你找我借了好幾次愫珠，你有那個閑功夫，還不如多修煉修煉。”
柳姮腦中一片空白，現在別人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她回到姮湖後，交待旎鉞一些事，迫不及待去找芫姮君第二世。
第一世，他算是按照命定走。可這第二世，凡胎肉體，吃了神玄草，他變成一名不老不死的凡人，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柳姮尋遍萬裏江河，還是沒有找到他。
在她孤獨無助時，身旁出現一把傘。這是在愫珠裏時，成神後的自己送給他的傘。
柳姮淚眼婆娑的轉過頭去，看著他就靜靜站在自己身後。
他笑著擦拭柳姮臉上淚水，溫言說道：“我在等一個人，不知是不是姑娘你。”
柳姮破哭為笑，哽咽回答說：“我在尋一個人，不知是不是公子你。”
兩人開啟了遊山玩水時光，歲月如歌，流水如詩。
柳姮記憶開始慢慢恢複，想起以前自己不止一次想要改變那次相救。甚至還借愫珠回到八百歲時，想要把一切歸於原點。可惜次次弄巧成拙，不管雷神和旎鉞提醒多少次，每次都會碰到芫姮君。
柳姮看到記憶裏自己如何犯蠢，現在想起來，她同他講道這些蠢事。
每次他都笑著對她說，她去了多少次，什麽時候去，他都知道。唯獨不知道，成神後那次。一直以為，那把傘是柳姮給自己的。
柳姮也不打算說，不管今後是生還是死，她都不會妄圖去改變，要陪他到天荒地老。
縱使自己完全恢複記憶，魂飛魄散，她也不想再折騰。
在她們遊玩到九頭崖時，柳姮體內金丹消失，三道散魂鞭的威力正在散去她的魂魄。
那晚兩人相擁而眠，男子告訴她，他親眼看著她進了愫珠，自己卻無能為力。
千歲時進去三次，一千兩百歲時進去兩次，加上這次，一共六次。每一次都要耗盡她一半修為，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她改變這麽多次，每一次記憶他都深深記在腦海中，無法忘掉。也曾想過，不再出現她生命裏。可是他做不到，她最終會慢慢想起著一切。
那一夜，柳姮把所有記憶講給他聽，然後勸他要找一個跟她相似的女子，最好還是一隻妖。代替她，永遠活下去。或者忘了她，把這一切都忘了。
從那以後，柳姮再也沒有回過姮湖。
一日清晨，一位砍樵人路過，無聊時撿起石子往橋下扔去。發現湖邊有一位男子，砍樵人關切說道：“年輕人，湖邊寒冷，可別呆在那裏。”
那位男子緩緩開口，說：“我在等一個人。”
餘歌又看了幾遍，哭泣更加厲害。
長歌嫌棄的說：“哎呀，別哭了。你這樣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姐妹。”
餘歌立馬收住眼淚，“收放自如，人生需要演技來湊。我覺得寫得很好，婉轉悲憫，相愛的人不能相守。”
“我也可以啊，你要聽嗎？”
餘歌一臉期待，“那你趕緊說說。”
“從前天上有個神，地下有隻妖，經曆幾生幾世，最終還是沒有在一起。”
“阿姐，你也太簡要了。同樣的故事，怎麽到了你這裏，一點想聽的欲望都沒有，反而還覺得活該呢？”
長歌：“本來故事就是假的，我讀那麽多戲文，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如果我是文中柳樹精，我肯定不會妄圖改變之前，明明都知道徒勞無功，非要想著去改變。如果她不是因為多次進入愫珠，修為次次減半。她也不至於在全部記憶恢複時，那麽快就被散魂鞭散去三魂七魄。”
餘歌努力爭辯道：“有時候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過程。阿姐，你懂什麽是相愛嗎？”
對於餘歌發自靈魂的拷問，長歌一時之間還真答不上來。
餘歌覺得在這方麵，兩人不能達成共識，他要去找一個跟自己達成共識的聊聊。對了，去找鈺瑤，反正她聽不懂，也不能說話。
等餘歌走後，長歌撿起地上的信封，滿臉動容的說：“今天也是為別人愛情哭泣的一天，綰青啊，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坐月子還給我寫故事。”
此時老夫人青鸞給長歌端來藥，正好看到信上內容。
老夫人微微蹙眉，虛弱說道：“我記得這個叫旎鉞的人，他和我父親是朋友。但是因為他住在姮湖，我父親一次都沒有去看望過他。我跟他有過幾麵之緣，他唯一女兒嫁給了冥王。”
長歌一下子來了精神，看來綰青不是手癢，這事是真的發生過。那看來這個故事，應該和森林之心有關。
長歌：“老夫人，那位老者現在還在姮湖嗎？姮湖在哪裏？”
老夫人歎了歎氣，搖頭說道：“老者早已消亡，我父母親隨後也走了。我雖然和他見過幾麵，都是在我年幼時候。姮湖屬於人界地界，而且，現在已經被填了。”
“啊……”長歌錯愕，難怪她從來沒有聽過什麽姮湖，原來是這樣。
青鸞一邊示意長歌喝藥，一邊詢問道：“他們是精衛嗎？這得填多久。”
老夫人和藹可親的說：“姮湖雖然是湖，但是每年漲潮時，會蔓延出湖，危害湖下良田莊稼，還會危及到一些村落。因此當地父母官，做出填湖的決定，他這一填，姮湖所以生靈都搬到地界裏，未嚐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