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官太”梁麽麽
壽膳房的位置在皇宮西路,就在臨近慈寧宮的北麵,比內膳房到慈寧宮要近得多。
現在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為保證菜品的溫度,也為的更加方便,管事麽麽與壽膳房那邊接洽好了,準備騰出一間灶房來,讓景瑜直接過去,這段時日也就常駐壽膳房了。
景瑜可以將自己的人帶去,除了地方生疏些之外,東西還是一應俱全,甚至很多器具要比內膳房更加精致、講究,倒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這麽定下來,景瑜便抽著閑餘的空檔,將隨身常用的物件及佐料、配菜之類的瓶瓶罐罐通通都開始往那邊帶去。
這日,景瑜懷抱個青花罐子,打算送去壽膳房。
裏麵是醃製的蜜果,可以蒸飯或是做菜的時候用。
壽膳房的人正三三兩兩的一邊幹著活,一邊低聲私語著。
這邊也是人手充足,但相比內膳房來說,顯得安靜許多。
許是這邊麽麽多,行事老練,不像內膳房那邊,宮女雜役多,大家湊在一塊兒,自然顯得活泛些。
景瑜抱著壇子,到了門口的時候,步子不自覺的慢下來,初來生疏,未免顯得小心翼翼。
見麽麽們有的在廊簷下撿菜,有的,正踩著凳子,往搭了許多層的篩筐裏麵鋪曬。
這些人也都注意到了她,不過也多是定睛看看,便又私語幾聲,顧自忙起手頭的事。
這時,一個與此處宮人裝扮不同的中年婦人,邁著利落的步子向她迎麵而來。
看著將近五十歲的樣子,年紀比太後要大,卻顯得比同年齡人精氣神飽滿。
待到近了再看,臉上布滿粗細不均的皺紋,身板卻和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差不多,纖瘦但很結實。
她脊背挺得筆直,眼睛微微上仰,麵無表情的道:“姑娘下回要搬東西,就一塊兒都搬來,這樣零零散散的,也太隨意了些!咱們這可是在太後眼皮兒底下做事,得規規矩矩的,不能想怎麽就怎麽!”聲音又尖又脆,透著股子不容置疑。
景瑜張張嘴巴,沒來得及說出話,就見她好忙的樣子,甩頭轉身去了庫房,遠遠聽著,像在數落什麽人。
鈴蘭吐吐舌頭。
景瑜道:“走吧,免得又被撞上!”
兩人匆匆將東西放進灶間,又悄悄的出了壽膳房的院門。
“看來以後送個東西都要悄麽聲的了!”鈴蘭抱怨道:“咱們好好的呆在內膳房多好,那邊有珍姑姑、總管還有麽麽她們都很好,尤其是衛琳琅走了以後,沒得還要來這裏被人指手畫腳。”
景瑜道:“咱們也隻是過來一段時間,再說,那位麽麽她也隻是提醒咱們守規矩而已,沒什麽的。”
回了內膳房,景瑜向膳房的老麽麽打聽了下,才知道那個說話尖聲厲氣的是梁麽麽。
年紀看著挺大的,卻不是壽膳房的老人。
其夫是內務府奉宸院的主事,也正是因這層關係,才進了壽膳房。
說是這梁麽麽娘家經營過酒肆,本人也辦事利落,很快就得了那邊管事麽麽的賞識,做了主事。
這人來了不過兩年,但凡事願意出頭,常常管三官四,什麽該管的不該管的,都要去管一管。
起初安排到了外膳房,說是受不了那邊的髒氣,也來過內膳房,但內膳房的管事麽麽是個老資曆的,人又比較有主見,不會輕易被人左右,四處不順意,便又去了壽膳房。
到了那邊,才算是安穩下來。
提起這個梁麽麽,似是個不好惹的。
一個在壽膳房跟過她的宮女道:“梁麽麽的夫君是咱們奉宸院的主事,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在膳房裏麵,麽麽們對她都敬畏三分,挺有威望的!”
宮女沒在她身邊待過,卻也說的有鼻子有眼,道:“景姑娘可要小心行事,那日我見著梁麽麽訓斥宮人,還賞了掌臉呢!”
無論如何,都是說此人雷厲風行,非同一般雲雲。
在這些話裏麵,檢索的出個關鍵點——是個官夫人,且不簡單。
景瑜聽著一愣一愣的。
奉宸院主事?
那奉宸院主事她不清楚什麽官職,但七司三院都歸內務府管,拋開內務府總管不說,其管轄之下的奉宸院郎中,也不過是個從九品。
主事在郎中之下,也就是辦事的,這要論起來,不過是連正科級都算不上的n品芝麻官,倒不如衛琳琅的父親,阿布鼐叔叔,好歹也是個辛者庫管領,要說有頭有臉,也還勉強說得上。
這邊主事之妻擺官威,耍起了官太架子。
估計也就哄哄不懂內情的小姑娘罷了。
宮女淳樸,瞧著個虛張聲勢的,就以為是個角色。
景瑜不禁想,長安米貴。
皇城這樣的地方,常人以為的遍地勳貴,其實許多許也隻是以為罷了。
總有人願意打著幌子招搖。
近幾日的詳細膳單已經呈報,這邊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景瑜才開始正兒八經的暫調去了壽膳房。
一切都還算順利。
除了管事麽麽對她不冷不淡,梁麽麽總是拿著鼻尖看人,說話依然是毫不留情之外,倒也風平水靜。
話說這邊有梁麽麽在,還真的是調節氣氛。
因為闔宮上下,隻有她說話最大聲。
隻要她出現,空氣立刻變得跳動起來。
這天,景瑜來到院子裏,挑了水上來,在井邊淘米。
梁麽麽正和幾個麽麽圍成一堆閑談。
“那日和杜巴赫郎中,還有上駟院的馮郎中吃酒。”她眉飛色舞的道:“馮郎中,你們想想看,可是一員武將,酒量就別提了!”活像亂酒的男人在酒桌上胡吹海侃一樣,不著邊際的東拉西扯。
想是跟著自家男人上過席麵,吃過酒菜。
見過如上駟院郎中此類,‘尊貴’的官員。
有了在眾人麵前的談資。
就這些,也說的她們唏噓一陣,拍手一陣,好不生動。
景瑜端著淘好的米往回走,經過這邊。
梁麽麽遠遠的招招手,道:“哎!聽說你家有人在宮裏當差是吧?”
母親和祖父都在膳房當差,還有自己,都是世襲的包衣奴才,有什麽好到處言說的呢。
也始終記得,當初進宮之前,祖父叮囑她的話——少言多做,於是很少對人說過。
不隻是她,宮裏時日久的,更是知道,閑言碎語不可多說,說多易錯。
所以這個,即便有人知道,但凡有點悉數的,也不會怎麽傳言。
她想了想,道:“我有個朋友在長春宮當差,是禧妃身邊的宮女。”
“哦~”梁麽麽這個“哦”字帶著“原來如此”的意味,拐了十八個彎兒,仿佛鑒定出一塊假玉一樣,滿是不屑。
原本,她從管事麽麽那裏聽了一耳朵,說是要來的膳房宮女和誰是有什麽關係。
當時對不上號,就沒細聽。
現今問問,也隻是個做宮女的朋友。
梁麽麽看景瑜的眼光又矮了一層,覺得她是個沒見過世麵的。
接著,盡情揮灑起剛聊的火熱的酒桌話題。
從酒桌聊到各宮各苑,又聊到各旗各人,是東家長、李家短,誰家男人逛窯子被抓丟了官職,誰是誰的什麽人,幹了什麽事,聊到誰都不清楚的地兒,現點現的攛掇人趕緊去問問才行。
恨不得將人八輩子祖宗都翻出來抖摟清楚。
還有好奇心如此重之人?
景瑜煮飯,聽的咋舌——梁麽麽真的沒有生在21世紀,娛樂圈八卦界的一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