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雨夜訣別
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很悲涼的雨落到他們臉上，似乎在預示著他們注定要分離的結局。
墨璟寒抬眸看去，卻是紫瀠在說話。她毫不猶豫地打掉他扶著她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她的眸光沒有一絲溫度，更沒有一絲感情。
“丫頭！”墨璟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藍紫色的眸子，丫頭是怎麽了，為什麽他一覺醒來，她對他是這樣冰冷。就算看她舞劍時他睡著真的很不應該，可這種冷淡，深入骨髓，哪怕是初見之時，也未曾有過的。
他見過各種模樣的她，調皮的、狡黠的、腹黑的、聖潔的……可從未見過如今絕情的她。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要叫本殿丫頭！”
她一口一個本殿，這是什麽意思！
她，是天下人的聖女，他一個人的丫頭啊！
強忍心中痛意，紫瀠轉身就要走，墨璟寒拉住她，溫柔地笑著：“丫頭，別鬧了！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紫瀠心中一震，她多想把他抱進懷裏告訴他真相，可她不能！她不願他為難，就如同他不願她為難一樣！
紫瀠冷笑一聲：“鬧？本殿倒是很有興趣，本殿鬧什麽了？”
“丫頭！”墨璟寒哀怨地看著她，故作可憐狀，以往她有多麽生氣，他都是用這招讓她乖乖就範的！他知道丫頭外冷內熱，隻吃軟不吃硬，相信這次也是一樣。
“事到如今，本殿不妨把事情的一切真相都告知與你。”
紫瀠早就想好一套說辭，本想在她生辰之日遇到墨璟寒，再說與他聽，隻是沒想到他那麽快就醒了，這一天比她計劃中也來得太早了。
“你看這是什麽？”紫瀠緩緩攤開手心。
“天地淚。”是那個人給他壓製體內魔性的寶物，怎會到了丫頭手中?
“不錯。”紫瀠收回手，得意一笑：“這便是本殿接近你的目的。天地淚是解開帝印靈源封印的關鍵，於本殿而言至關重要。人們常說，感情是控製人的最有效武器，看來事實果真如此！本殿對你的虛情假意，不是讓你一步步放下對本殿的戒心，因此本殿才得以順利取走天地淚嗎？”
墨璟寒搖搖頭：“丫頭，你真的不會說謊!你知道你的戲真的演得很假嗎?”
紫瀠心一緊，她確實不會說謊，這個借口聽起來錯漏百出，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必須按她期待的方向發展！否則，後患無窮！
“當然，本殿承認曾經對你動過心。不過那隻是曾經而已！”紫瀠特地將“曾經”二字，咬地特別清楚。
紫瀠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胸口的位置疼得要命，原來傷害自己喜歡的人的感覺，是這樣難受的！
“可是，你是魔！你擁有一顆魔心！知道嗎？若不是為了天地淚，知曉你身份後的本殿又怎會與你在一起？”紫瀠知道，墨璟寒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他不敢確定她是否真的不在意。這個理由，是最足以讓墨璟寒相信她所言非虛的。
“我不信！”墨璟寒死死盯住紫瀠波瀾不驚的麵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在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悲傷的情緒。淒冷的雨劃過他無與倫比的臉頰，再落到地上，他的目光堅定而又哀傷。怎麽可能呢？每天同她在一起，他能夠情真意切地感受到她對他同樣分量的感情。
丫頭一定是生氣了所以才口不擇言，對，一定是這樣！
“你必須信！”紫瀠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本殿為正，你為邪！就別說父皇母後，神界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同意本殿未來的丈夫擁有這樣一個尷尬的身份！哈哈哈，多麽可笑！你身為仙界仙帝，卻擁有一顆上古魔心！你說，這個消息要是放出六界，會掀起怎樣一番腥風血雨？”
“丫頭！”墨璟寒難以置信地看著紫瀠，她怎麽會變得這樣狠心，她怎麽可以對他這樣絕情？！
紫瀠聽見這聲稱呼，又是勃然大怒：“本殿說過不要叫本殿丫頭！還有，念在你曾經為本殿尋到過一枚策天帝印碎片，本殿就替你瞞下這個秘密，此後你我再無瓜葛！”
“不要！”墨璟寒一把抓住紫瀠的胳臂，他此刻已是痛徹心扉，神色恍惚中卻還是不願放紫瀠離開，他有預感，紫瀠若是這一走，他們便永生回不到從前了！
墨璟寒又喃喃了一句，紫瀠沒有聽清，遂開口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求你，不要走！”他的語氣哀傷到極點，眸光中滿滿是哀求，他周身散發的哀涼氣息幾乎讓紫瀠站立不穩，這是第一次聽他求人，並且求的對象，是她！
你怎麽就這麽傻!我才要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們!
紫瀠一狠心，努力隱藏起自己悲傷的情緒，身上紫芒一閃，墨璟寒抓住她胳臂的手就被震開。
“你沒有資格讓本殿為你留下！”
冰冷的雨落到墨璟寒臉上，更加冰冷的，是他的心。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他已經乞求過了，可她還是不改心願，丫頭啊丫頭，真是未曾想過你的心會狠到這個地步！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能不離開我呢？
紫瀠苦笑著搖頭，步履不穩地後退幾步， “我什麽都不要!”
然後閉上眼，死死將下唇咬出血跡，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宛若她的淚水。
“你是我的，婆娑劫!”
終於，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紫瀠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心，似乎被割舍去了一塊，好痛，好痛！
婆娑劫，與生死劫齊名的大劫。隻有神才會遇到，一旦遇上，便會無可避免，難以擺脫，始終厄運纏身，每況愈下。
婆娑劫不是死劫，卻是痛苦之劫、毀滅之劫。
更可怕的是，婆娑劫，是一個人，會讓受劫者通常難逃瘋癲成魔、身敗名裂下場的人。
墨璟寒是紫瀠的婆娑劫，她應該避著他，甚至殺了他來保全自己，可她做不到，才使事情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麵!事到如今，她再無力挽回!
當時天真!
墨璟寒想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癡傻，笑自己直到今日才明白她最深的顧慮竟然是他!可是，他笑不出來，就連嘴角稍微扯動一下，他都做不到！
他該死的，真是該死!他不該害了她!
美麗的藍紫色眸中泛起一層哀傷的薄霧，亮晶晶的，似有星芒閃爍。下一刻，眼淚順著他的麵頰，和著雨，悄無聲息地滑落臉龐。或許他真的生來就是不祥之人，母親生下他沒多久就被那人拋棄，香消玉殞，如今她，竟也被他害成了這個模樣!茫茫六界，竟也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天下間能夠傷他如此至深，唯有她南風紫瀠一人！
此刻他是多麽感激這場雨，讓他分不清他臉上滾動的是淚水還是雨水，讓他在她麵前保留了最後一份尊嚴！
紫瀠的天，同樣是塌了，這樣傷害過一個人，甚至這個人還是她喜歡的，這是第一次，她希望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刻骨銘心的痛，她真的無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可惜沒如果。
“我不會殺你，你我再無瓜葛，再見，便是初識!”
紫瀠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一步一步走出竹屋的範圍，飛到雲端之上。
墨璟寒跪坐在地上，放肆地大笑起來，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老天為何待他如此不公?!將她帶到他身邊，隻為證明他是她的婆娑劫嗎?他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求，老天為何連他生命裏唯一一縷光明都要剝奪!他恨，他怨!他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仙，更恨頭頂這這片天!
紫瀠同樣跪坐在雲端之上，痛徹心扉，她今日終於明白了這四個字形容得是何種感受。也終於明白了初見微涼時，她所說的“無淚之人”是什麽意思！想哭，卻哭不出來，她何其悲哀！
當日在琴川，看到微涼記憶中她那樣不顧一切地為沐翌傑付出，隻覺微涼好傻。而如今的她，豈不是比微涼更傻?
璟寒，璟寒！你會恨我了吧？恨得好，越恨越好！這樣，你便不用再難過，所有悲傷，所有代價，都由我一人承受！
紫瀠腦袋暈乎乎的，她感到真氣在一點一點流失，她連禦風飛回神界的力氣都沒有。
“才半個月不見，你怎麽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呢？”聽到一聲沉重的歎息，紫瀠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淩曜。”紫瀠冷靜得可怕，麵色蒼白得嚇人。
“墨璟寒呢，為什麽他不在你身邊？”不明就裏的淩曜隨口問道，墨璟寒那廝一向寸步不離地跟著瀠兒，今日竟然不見他，著實是奇怪。
他懷中的紫瀠身子一僵，冷冷地開口說道：“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他。”
淩曜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點點頭：“他沒有照顧好你，就算他此刻在你身邊，我也不會再把你交給他。我說過，瀠兒，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同他一起，歡迎來到我身邊。這句話，永遠算數！”
“我累了。”紫瀠撇過臉去：“我想回神界。”
“我陪你。”
紫瀠點頭。手上吟鳳戒向天上射出一道流光，很快，十幾個白衣男子出現在紫瀠麵前齊齊跪倒在地：
“恭迎聖女殿下回宮！”
他們身上的威壓都在向淩曜傳達一個消息，這十幾個白衣男子都是神階強者！能夠看到十幾個神階強者下跪這等壯觀的場麵，淩曜的小心肝忍不住在風中淩亂起來。
神可以在神界和其他界麵來去自如，而他界的人卻不可以，因此紫瀠召喚出了通往神界的接引使者。
“聖女殿下請！”
那十幾個白衣男子整齊劃一地恭敬立於兩旁，合力凝成一個通往神界的漩渦狀通道。
紫瀠剛想邁入漩渦，卻被淩曜一把打橫抱起。
紫瀠氣若遊絲地瞪他，“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可我比較喜歡抱著你！”淩曜邪魅一笑，大步邁入漩渦之中。
這一舉動驚落了接引使者們一地的眼珠子，他們清冷高貴的聖女殿下啊！居然被一個男人抱了！而且那個男人還是魔界的人！我勒個去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眼花，一定是我眼花，使者們這樣安慰自己。
而紫瀠，她終究是神界尊貴無量的聖女，不是那個隻會兒女情長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