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
壞事做都做了, 莊家明反而鎮定下來。鬆開她, 起身走上樓,主動問:“是老師嗎?”
“誰?”腳步聲驀地急促起來,一個女老師驚訝的麵孔出現在樓梯上方,“你們怎麽還沒回去?”
莊家明條理分明:“剛才燈忽然熄滅, 我們看不見, 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好像崴到了腳。”
女老師打著手電走下來,看他們倆濕了半身,淒慘兮兮的,不由頭疼:“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同學, 你的腳很痛嗎?”
“應該隻是崴了下,沒骨折。”芝芝忍著痛摸了摸腳踝, 感覺隻是筋肉疼, 骨頭並未有痛感。
女老師還是非常擔心, 隻是現在台風那麽大, 醫院也不好去, 溫言安慰了幾句, 又問:“你自己站得起來嗎?”
“我背她吧。”電筒的光很亮,莊家明不敢去看芝芝的臉,低著頭走到下麵, “老師幫我們照一下路。”
“好, 那你小心點。”女老師舉起手電, 給他們照路。
有外人在,芝芝也竭力忘掉剛才的事,若無其事地趴到他背上,察覺到他猶豫著不敢碰她的大腿,趕緊道:“我穿著褲子,沒事,你別把我摔了!”
莊家明安了心,托住了她的腿。
“慢點慢點。”女老師看著心驚膽戰,“小心下麵的水潭。”
外麵的雨不見小。女老師想打個傘,但一撐起來就給吹折了,不得已說:“傘打不了,就這麽走吧。我走前麵,你們跟著我,小心點啊。”
“知道了。”左右都要淋濕,莊家明也顧不得許多,不再避開水潭,一腳踩了下去。泥濘的水泛上他的腿,一陣陣起雞皮疙瘩。
芝芝一手抱著他的脖子,一手搭棚給他擋雨:“別踩到樹,當心摔……到我。”
雨聲很大,她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的。莊家明覺得自己好似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心亂如麻,腦子成了漿糊,一半保留著理智,十分鎮定地繞過障礙物,在雨中跋涉。
芝芝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心跳得特別快,腦海裏彈幕無數,什麽吐槽都有,但竭力不去看、不去想,放空大腦。
教室回宿舍的路走了無數遍,就今天度日如年。
漫長的跋涉後,女生宿舍到了。莊家明鬆了口氣,請女老師送芝芝回宿舍,自己什麽也不敢說,怕被老師和宿管看出端倪,揮揮手就一頭紮進了雨簾。
芝芝也裝得啥事也沒有,和宿管阿姨解釋下前因後果。
“你這樣不行的,趕緊回去洗頭洗澡,把濕衣服換了。”女老師扶著芝芝上樓,宿管阿姨就提了兩壺熱水,兩個人一路把她護送到了宿舍。
女老師說:“我今天也住學校,你有什麽事就到樓下102找我就行。”
芝芝趕緊點頭。
宿管也說:“馬上就要熄燈了,你洗完到我那裏去吹頭發。”又關照她的舍友,“到時候你們扶一下。”
室友們連連應下。
還有五分鍾就要熄燈,芝芝沒時間思考有的沒的,趕緊打水洗頭洗澡。宿舍裏沒有淋浴設備,隻能用盆混合了冷熱水,再用瓢潑到身上。
洗到一半,燈滅了。
芝芝喊:“給我拿個手電。”
陳夢找到她的電筒,遞進去問:“你行不行啊?要不要給你找個凳子?”
“沒事,我靠著牆呢。”芝芝人殘誌堅(?),頑強地洗完了這個澡。而後用毛巾盡可能得吸幹水分,一瘸一拐下樓吹頭發。
宿管阿姨的辦公室裏亮著燈。
“吹風機我給你放桌上了,趕緊吹吹幹吧。”阿姨說。
芝芝道了謝,坐在凳子上慢慢吹頭發。吹風機的聲音很大,暖暖的氣流撲在她臉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吻。
操,他膽子也太大了。
不,該說他搞什麽鬼?
所以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她?那不是高二開學時候的事了嗎?他就一直忍著不說,看笑話一樣看她輾轉反側亂猜??太惡劣了!
不不,現在不是罵他的時候,該驚訝的是他怎麽會喜歡她?雖然夢裏YY過,可是成真了也太不現實了吧?要不是了解莊家明的為人,她鐵定以為被捉弄了。
可他看起來是認真的,那,會不會是他弄錯了?混淆了友情和愛情的界限,以為是喜歡她,其實是把她當朋友?
呃,好像也說不通,真朋友會想親親嗎?如果是真的……怎麽辦??
芝芝抓著頭發,萬萬沒有想到,夢寐以求的男神喜歡自己,首先帶來的不是驚喜,而是煩惱。
她心事重重地放下吹風機,和宿管阿姨告別,慢吞吞地挪回了寢室。
室友們發來關心的慰問。她滿腹心事,一個字也不想說,然而恐怕她們看出端倪,不得不裝出樣子來應付。
等到講述完今晚的“驚險”事故,十一點了。
她鑽進被窩,發現有條未讀短信。
莊家明發來的:[好點了嗎?]
她慢吞吞地摁鍵:[還行]
他試探:[沒睡?]
芝芝不動聲色:[不然我夢遊打字?]
三分鍾沒有消息。
到底是做了虧心事的人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切入正題:[你是不是生氣了?]
芝芝不答反問:[你是不是該交代一下?]
天氣太熱,宿舍的風扇又不給力。莊家明把手機藏在被窩裏,手心滲出汗來。他斟字酌句,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磨蹭了五分鍾還沒回複。
[不說我睡了]
她催促。
他心口一緊,也顧不得許多,隨便先發了一句過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芝芝氣得差點砸手機,你他媽不是故意的?她咬緊牙關:[所以是不小心?那你早說啊,我又不會怪你,意外嘛。]
莊家明雖然沒有領會到她話裏的諷刺,但做人很誠實:[不是不小心,我是……就蒙了一下。也是我故意的。你別生氣。]
他越想越懊悔:[對不起。]
她問:[為什麽?你喜歡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後麵那句話,莊家明突然就笑了起來,喜悅像是陽光下的金波,跳動在他春水般的心上。
他說:[是啊,我喜歡你。]
發送完,又很想笑,跟了句:[你終於知道了啊]
芝芝:[……]
她緊緊握住了手機的外殼,有些無措地鎖住了屏幕,呆呆地看著蚊帳的頂。淺藍色的蚊帳被電扇吹動,一陣鼓起,一陣平複,仿佛波瀾起伏的海洋,一如她的心情。
臉頰燙得不可思議,心跳快到不可思議。她驚疑不定,唯恐是夢,忍不住打開手機,又讀了一遍他的短信。
我喜歡你。
不是她眼花,不是做夢,也不是錯覺。確確實實,是“我喜歡你”。
霎時間,芝芝鼻酸眼脹,無端流下許多淚來。
她想了無數個這一刻的可能。或許會質疑,他真的確定是喜歡,而不是一時糊塗弄錯了?或許會回避,勸他不要早戀,好好學習考清北。
但所有的假設都是徒勞的,事情真正發生的這一刹那,她的理智就下線了。占據她心神的隻有感情,催促她迫切地去回應——什麽早戀好不好,什麽玫瑰未婚妻,什麽前途未來,去他娘的,不管了!
她太陽穴發脹,血液沸騰,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手機。
[我也喜歡你。]
她盯著發送中的圖標,一直到發送成功,才慢慢呼出了口氣。此時此刻,才看到他後來的那句“你終於知道了啊”。
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充盈了她全身,笑意不受控製地爬上唇角。她有樣學樣,也回了一句:[這你不知道吧?]
莊家明還真的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被一個餡餅砸中了,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嗎?]
芝芝很想回他一個“假的”,想想沒這個狗膽,改為調戲:[幹啥?很奇怪嗎?你自己長什麽樣心裏沒點數嗎?怪我嗎?]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成功把驚喜過度,分不清是真是夢的莊家明砸回了現實。他沒理她的問題,反而問:[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告訴我了?你還看我笑話!]
他分辨:[你一直猜別人,我不敢說,好幾次我都想說了!]
芝芝:[你不說我也不知道,我也沒想過你喜歡的會是我啊。我從沒想過,我以為你應該會喜歡更好的女生……]
[你沒想過,我也沒想過。我根本看不出來,你裝得太好了。]
他抱怨。
[我怕被你看出來了,咱們就回不去了]
莊家明有那麽一瞬間,想問她既然如此,為什麽高一要疏遠他。但這個念頭也就持續了一瞬間,他被感情衝昏了腦子,隻專注以後:[那現在回得去嗎?]
芝芝頓時清醒了。
她敲了敲腦殼,做了幾個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還年輕,一時昏頭是情理之中,她不能糊塗,高三呢!
[你覺得呢?]
少年果然是愛情至上,不假思索地表白:[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芝芝很心動,但殘忍地回複:[高三呢!你瘋了?]
全校第一名毫無畏懼:[成績不下降就行了吧。]
芝芝回他六個點。
[你不同意嗎?]
她實話實說:[我很想同意,但對我們來說,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你對我也很重要。]
芝芝忍不住笑起來,心甜意洽,但正因為太甜太甜,反而讓她下定了決心。
莊家明是肯定不會被什麽高考的名頭逼退的,他年輕心熱,不會畏懼任何困難,想要說服他,不能用假大空的官話,隻能用心。
[家明,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也喜歡我,我真的太高興了,現在還覺得好像不是真的,怕是在做夢,所以,我真的沒想過和你在一起這種事……我這麽說,你可能會很生氣吧。對你來說,喜歡就在一起很正常,但我沒想過,你說要談,我反而有點害怕,可能就是大家說的,還沒做好準備吧。]
她言辭懇切,叫頭腦發熱的莊家明稍稍冷靜了下來,一字一字讀著。
[而且,高三太特殊了。我不想長篇大論地和你說高考有多重要,你不需要別人說,其他方麵,我也早就說過了,相信你明白的。
高考對你對我都很重要,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用來戀愛,就不能用來學習。就算我們隻用10%的精力,其他人在100%,他們會追上來,超過我們的。
我爸和我說,我沒考第一,因為我在努力的時候,別人也一樣在努力,甚至比我們更努力。我覺得很有道理。
家明,就算你是兔子,打盹的話,也會被烏龜超過的。何況,你是兔子,我隻是先飛的笨鳥,我真的不敢。]
打出這段話的時候,芝芝感到了惆悵,更多的卻是慶幸。慶幸自己不是十七歲的小女孩,一聽能和男神在一起就恨不得馬上同意。她思索著,一句一句和他說掏心窩子的話。
[對我來說,能夠得到你的喜歡就已經很高興了。比起和你在一起的喜悅,我更害怕你因為我成績下降,家明,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我會懊悔得恨不得死掉。]
莊家明看到最後一句話,眼眶驀地一熱。他突然衝動:[你別這樣說,都聽你的好了。]
[我覺得,出於對我們兩個人的負責,我們都不該在這個時候分心。]
他沉默片時,回複:[好,那高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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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高三怎麽能談戀愛?現在就是進入心照不宣的明戀階段了而已。
校園文還是要小心一點,而且我也覺得芝芝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