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人
房間裏本來就不太熱絡的氣氛瞬間陷入到冰點，李賢一拿著瓶白酒站在一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李訊一終於還是收回了目光，定定看著蛋糕上那個簡單的奶油小花。
“你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出來，你莫名其妙的耍什麽小脾氣？”李融道開口了，語氣裏帶著嚴厲，但並不是很嚴厲。
“又是這樣嗎……”李訊一帶著嘲諷的哼聲從鼻孔輕輕發出來。
從某個方麵講，自己的父親說得對，明明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之前自己也沒有說出過什麽不滿，他也從沒有明令誰去做什麽，就像母親自己從大學老師的職位調到這個研究站，就像做這個實驗也是自己一口答應的……
他是沒有明確的說什麽，逼著誰去做什麽，但是，關鍵是態度啊！他的態度！還有他的語氣啊！
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他醉心於工作，不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裏，他都是一樣的態度，那種不可違逆的態度！但是單位和家是一樣的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啊，李訊一剛剛年滿18，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卻總是陷入一種困惑之中。自己的父親是個睿智的人，他的決定也幾乎都是正確的，他好像也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麽很不合適的舉動。但是思來想去，李訊一還是在那種宏觀的正確與理性、深有根據的強硬態度中間看到了一種卑鄙！
或許他沒有意識到？這隻不過是他的一種脾氣？可他是自己的父親啊，活了自己的兩倍還多的時間，自己思考的事情他難道沒有思考過？
或許吧，畢竟他醉心於自己的事業，他隻思考自己的研究……
但這也是錯誤的！對於自己的家庭來說，李訊一認為這是錯誤的！
“家庭不是你的實驗室，”李訊一指向不知所措的哥哥，“你看，哥哥是你兒子還是你的部下？至少在這個場合來說！我們都成什麽樣了？麵對自己的父親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你能看出這裏麵你自己的失職嗎？”
“李訊一，你到底想說什麽，你直接說出來，耍什麽脾氣？你這是要教育我嗎？”
“這樣說過來，好像是我自己的錯，一直以來都不說，現在你這句話真的是堵得我死死的啊，爸爸！”
“你到底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想那麽多沒用的！有那個功夫多想些有實際意義的知識、多做學問！你看你哥哥，名校博士，他到這個人人拚命想鑽進來的研究站，不是因為我李融道是他爸，而是他到這裏來是綽綽有餘！再看看你，為什麽能一直呆在這裏，是因為我！連個高中都沒有完整畢業的人，還靠著自己的父親，你這個“成人”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你有沒有一點男子漢氣魄？!”
李融道越說越嚴厲，李訊一心中越來越憤怒，他直直看向自己的父親，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怎麽，是想說實驗的事情嗎?我可是詢問了你的態度的，是你自己要答應做的，身為男兒，沒點屁大的擔當嗎？好，後續還有實驗，我再征詢你的意見，接下來的實驗，你願意進行下去嗎？如果不願意的話也……”
“對！我不願意！你能拿我怎樣！拿自己的兒子做實驗，古往今來第一人呢！”
“我倒是發現了，你腦子裏倒是充滿了哲學啊，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拋棄心中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幼稚觀念，要知道我對你這樣子很失望！”
“對！你對哥哥滿意！因為他做的是你希望的樣子，但這世界都是圍繞著你轉的嗎？”
李訊一又亂了，他想說的話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但是，這樣對自己的父親，好像從小到大就此一次吧……反正，自己對他是充滿不滿的，既然這樣，那麽……
“媽媽的死你脫不了幹係吧！”李訊一突然指著自己的父親。
房間裏出現了一刻平靜。
“是，你們媽媽的去世，我有責任。”李融道聲音變輕了。
“你是不是也拿她做實驗了！我是不是也會像她一樣在不久後死去！”
站在一旁的李賢一眼中充滿了震驚，他不知道弟弟為什麽這麽說。而李融道也很意外的看向情緒激動的小兒子。
“媽媽去世前的症狀和我一樣！全身僵硬……連指頭都彎不了!不是嗎！”李訊一抬手，用力的彎著自己的手指，用力到手腕上筋絡暴起，他的手呈現著怪異的形態，像隻雞爪子一樣。
“啪！”響亮的耳光落在了李訊一的臉上，李融道站起身，說道：“蠢貨！”
李賢一放忙放下酒瓶，想著將事態加以阻止，但是並沒有出現更加激烈的場麵。
李融道看都不看李訊一，隻是平靜的說道：“接下來的實驗，你不願意的話，完全可以。你真覺得自己有本事的話，就證明給我看，不要覺得發一頓脾氣就是本事。”
“好，我走，你不要再管我了，當然，從小到大，你好像也沒怎麽管過！”
李融道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一直處於茫然失措狀態的李賢一終於有點回過神來，他眼看著父親離去，想著去阻止，但又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轉頭看著喘著粗氣，淚流滿麵的弟弟，忙出聲安慰。
“好了好了，冷靜點訊一，就一瓶酒的事怎麽搞成這樣了。”
“你覺得這是一瓶酒的事情嗎？啊！”李訊一大聲道。
李賢一關心的神色瞬間收起，變得嚴肅起來：“對，不是一瓶酒的問題，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說完，他也走出了房間。
變得和他一個德行了嗎……
李訊一無聲的冷笑，癱坐在那裏。
其實，局麵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但好像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可是說完怎麽自己都感覺自己變成了蠢貨……
自己明明沒有錯啊……
那到底是誰錯了……
可是，不管怎樣，是離開這裏的時候了，怎樣說，就怎樣做。
像個男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