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婚失寵
輕輕又望了眼枕邊男子,繚繞的青絲遮掩住他古銅色的健碩肌膚。忽然,身旁抱她在懷的男子震了震,放下她的手臂,一個翻身起床。
“王爺,你這是要上哪兒?”她有些疑惑,揉了揉惺忪睡眼。
“你先睡,我待會再回來陪你。”北安王朝唐善雅溫柔笑了笑。然而,下一秒,從他性感嘴角說出的話,卻令她的心莫名絞了絞。
“這麽大的雨,又是新婚夜,雪雁那裏我有些不放心,去看看。”他義正言辭的說完,也不等她回應,便草率的穿戴好衣服,又命下人取來一把油紙傘,快步跨出房間。
“噢……”唐善雅的手臂猶然垂在半空,她一聲不響,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轟隆”又是一聲驚雷。她嬌小的身軀抖了抖,抱緊身上的錦被。念及傷心處,不禁垂淚自語:“王爺嗬王爺,你隻擔心雪雁會怕雷,可曾有半點想到過我……”
驀地,擦拭幹淨眼角的淚,卻見床上多出來一人。清冷似銀的麵具底下,藍衣翩躚。
“阿若,你怎麽來了……”唐善雅有些吃驚,抱著被子滿頭淩亂的望著床頭正襟危坐的少年。
冥若正挨著床沿邊緣坐著,一言不發。良久,方沉默的望向榻邊急劇燃燒的一對大紅喜燭,幽幽道:“對不起,是阿若打攪到娘子的喜事了。”
她本以為他會滿懷憤懣的指責說“娘子,怎麽能和別的男人成親?”類似的話,不想他竟然變得這般頹唐,語氣裏透出落寞與蕭索。像北雁飛過南邊的天,那般哀長。
“對不起,阿若。”她默默垂目,無精打采地看著藍衣少年。
“心情不好嗎?”冥若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嗯。”她點點頭,又自言自語地道:“其實,也沒那麽差,是我自己要求太高了。你知道嗎,過去我曾喜歡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對我也像你對我這般溫柔,可他終究娶了別的女人。所以我就想,嫁一個不要對自己太溫柔的男人,隻要他對我專情就好。”
冥若默然替她攏好錦被,漫不經心地問:“你是在埋怨過去那個男人對你不夠認真專情嗎?”
“不是,因為沒有喜歡過,也就談不上專不專情。隻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卻很凶很壞,我瞧不起他的沒眼光……”
銀色的麵具微微動了動,問:“那你選擇了北安王,就談得上是很有眼光嗎?”
唐善雅抱著一團絲滑的錦被,渾身上下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聽到冥若這樣的詰問方式,頗不習慣的皺眉,別過臉去:“你聽說過三塗川的傳說嗎?”
“你是指最東方琉球島國百姓的傳言?”冥若問。
唐善雅點點頭,看來這少年知道的還挺多。她輕輕歎氣道:“琉球國源氏物語有雲,凡間女子的第一任丈夫,在女子死後,會牽著結發妻子的手,一起走過三塗川,也就是通俗意義上所講的奈何橋。如果女子等不到戀慕的男子,再轉世,便不能脫胎化人,隻能為牲為畜。王爺於我,我於王爺,都是真心的相知相慕。”
“別亂說,什麽為牲為畜!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愛慕人身上。”冥若忽然嗬斥住唐善雅的話,他幽邃而飄渺的目光看向身旁玉人的側顏,擲地有聲道:“若果真如此,我必當逆天而行之!”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
紫色的閃電劈打在窗外一棵高大的雙生紫藤,竟然將它們牽絆的條蔓劈開。兩棵連理纏繞的古木,就這樣被硬生生的斬斷。
唐善雅看到風雲變幻的天空,顏色大變。立刻對冥若作出一道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冥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內心膽顫了。她的思緒竟然也如那棵雙生的紫藤一樣,被某種異樣情緒阻隔。
“乖乖娘子,別多想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等王爺呢?”冥若半開玩笑地問。
“什麽?要一個男人陪她在新婚之夜,一起等待她夫君回新房,她怎麽想都覺得別扭,哆嗦了下身子。
她側目望了眼桌上盛放的沙漏,此時距離北安王離開已然過去好些時辰。再看看漆黑的天幕,雨勢反而越來越大,內心不禁又生出淒惶,隻淡然道:“不必了,我想,王爺他今晚不會再回來……”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愛睡,不就是你的天性麽?”
“喵?你是什麽意思?”唐善雅不可思議地望著麵前這張銀白的麵具臉,朝他揮一揮粉拳。
“咳咳……為夫的意思是,每次發現娘子,娘子都在睡覺……”冥若咳嗽了兩聲,以掩飾剛剛的尷尬。
“我再強調一次,我那是昏迷不醒!哼,真沒一點同情心。”她白了他一眼,頓覺心情輕鬆了不少。這次還真讓冥若歪打誤撞的說對了,愛吃愛睡,正是貓咪的天性。
她慵懶的打了個嗬欠,眼皮子便有些沉沉的抬不動。隻朝冥若揮了揮手,欠一欠身子,便鑽進她最愛的貢絲錦被。
“嗯,剛剛沒能好好感受你,小被子,對不住哦!”她最後迷迷糊糊的說完這句,便漸漸闔上了眼。
他不由被她這般嬌憨的舉動吸引了目光,唇角勾起暖暖的笑,笑如風。正打算離開,忽然發現床簾下的女子翻動了一下身子,刺繡著金色遊龍戲鳳的鴛鴦錦被便拖曳到地上。
冥若探近床頭,彎下腰,替她拾起錦被,放在手裏撣了撣,又重新替她蓋好。然而,床上睡夢酣然的女子又翻滾了下身子。
“嗚嗚,師父抱抱,小八好受傷……”她咕噥了一句。這一次,被褥掉得更低,露出藕色的一截手臂在被外。
“唉,正是個淘氣鬼,睡覺都不踏實。”麵具下的男子無奈笑笑,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你再這樣調皮,我可管不了你。”走了幾步,又不放心的回首。重新靠近床榻,十分自然地接住她懸空的一截手臂,放回被裏,又替她攏好被褥。
雨天總是陰陰沉沉,經過昨日一整天新婚儀式的折騰,唐善雅睡得格外香甜。
簾櫳輕飄,伴隨著一縷清風。床下,一名侍女正畢恭畢敬的伏地,她探頭望了眼床上背對自己的唐善雅,以為她因為沒有王爺陪伴在旁而心情失落。
猶豫了半響,依舊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勸說:“王妃,墾請您用點膳,您這樣不思飲食的,就是王爺看著也心疼啊……”
“嗯~”床上女子忽然翻動了下身子,愜意的打了個嗬欠。她吸一吸嬌鼻,忽然覺得這道聲音有些熟悉,豁然睜眼。原來是參拜的這名侍女,卻是花枝。
摸一摸身邊的被子裏,竟然是空的!她有些疑惑的揉揉腦門,似無知覺地問:“咦?王爺呢?”
“王爺昨晚便去了側妃娘娘處留宿,現在還在娘娘那裏……”花枝看了大紅喜榻上臥身而起的女子,才囁嚅著回稟。
“哦,是麽。”唐善雅這才想起昨夜的全部經過,揉一揉太陽穴,皺了眉頭。她麵色和悅的衝花枝笑了笑,示意她坐過來。
花枝是熟悉自己主人脾氣的,她臉上總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然而那密長的睫毛底下,凝露的紫葡萄裏,卻隱隱含了三分失意。
“花枝,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被王爺安排在雪雁那頭伺候起居?”唐善雅感覺有些意外。
“王妃娘娘,奴婢怕您受到委屈不開心,所以特意從側妃娘娘那頭溜出來,想見你一麵。”花枝道。
“花枝,到底還是你對我最好!”唐善雅哽咽著,緊緊握住花枝的手,伏在她肩上暗自哭泣。她忽然看見了花枝手腕上的傷痕,溫柔的眼光立馬變得沉靜肅然:“這傷是怎麽回事?”
不想,花枝卻埋頭不語。她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兔,迅速將手腕縮回衣袖,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告訴我,是不是王爺對你不好?”唐善雅冰冷的語氣,忽然又平添了幾分慍怒。
“不是王爺……”花枝一臉驚惶,深怕主子會因此而對北安王成見更深。她見紙裏包不住火,慌忙解釋道:“是側妃娘子昨晚等了不少時辰,誤以為王爺不會來尋她侍寢,故而對奴婢們大發脾氣。”
“嗬,她就這般心急麽?她要想發脾氣衝著我來就是,不該針對你的。”唐善雅冷笑,沉吟片刻,又道:“我記得,以往你們共事的時候,姐妹感情是極好的。”
“娘娘有所不知,雪雁……側妃娘娘這些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花枝歎了口氣,就是其他幾個唐府過來的丫鬟,也沒少受她的氣。
唐善雅難過的搖搖首:“雪雁她會這樣,我終究有些不信。或許那丫頭是從小吃苦吃怕,一時起了貪心,你且忍忍她。”
“嗯,奴婢也總這樣尋思,才一直忍受她。但如今她竟一過門,就急不可耐的和大小姐爭王爺的寵,我想想心裏就不好受。”花枝抹了把眼淚,賭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