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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那個人大概以為我也已經死掉了吧,總之他最後把我丟到了這裏來。”阮雲說道,“後來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爹娘就已經不在了。”


  “我聽那個人說這兒是什麽死的路,又說什麽往生,亂七八糟一大堆,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話。”阮雲指著前方道,“我後來偷悄悄看了一眼,那個人卻在黑暗裏忽然消失了。”


  “往生?”子夜想起那個傳聞——渡關山是死的世界。


  渡關山裏沒有活人,稱一句死的世界倒也不能說有錯,同時傳聞中又有人將這裏視作去往幽冥的道路,這二者並不算衝突。但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渡關山的實際原理,會如此稱呼渡關山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後者。


  而順著通往幽冥之路走下去,最後會到哪裏呢?


  “靠。”


  子夜忽然低罵一聲,把旁邊正陷入回憶的阮雲嚇得不輕。他拍了拍自己的小心髒,等到其平緩後才又抬頭看向子夜,“怎麽了嗎?”他問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小。


  “我們不能再往下走了,會死。”


  子夜當機立斷拉起阮雲便要往回走,到了這個點兒她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抬手果斷點燃星源將身周的一大片全部照亮。再轉頭時,她由不得要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她心下一沉,已經有了推斷。


  方才掛於各處的屍體全部立起,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像是在審視美味的食物。而位於前列的死屍更要滲人幾分,他撥弄著自己奇長無比的指甲,發紅的眼眶中正泛著凶光。


  來者不善。


  “人世怨氣、死氣之所集成,稱之為不化骨。”


  由怨氣與屍氣生出的生物隻有兩種,引魂草與……不化骨。


  她看向自己身側的小家夥,纖細的手腕已經染上漆黑的紋路,正在一步一步蔓延至身體的每一處。阮雲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眼中開始顯出淡淡的一抹紅。


  糟糕……


  她心中安道一聲不好,險些忘記這個孩子原本就出自鬼族。


  鬼族的小孩天生便是鬼,他們擁有實體,但又與普通的人或鬼不同。本身是介於兩者之中的奇怪生物,隻是會更偏向於鬼一些,早幾年時沒少被人當做妖魔鬼怪給除了。


  從外觀來看鬼族與人幾乎沒什麽區別,之所以會被誤以為鬼,很大一個原因便是鬼族擁有鬼化的能力。在被人所傷,或者被其他妖魔鬼怪影響時,鬼族極易顯出身為鬼的特質。對於的成年鬼族來說還勉強能控製,但年幼的鬼族完全沒法兒克製自己,隻能一步步看著自己變得奇怪,越來越像個怪物。


  同時,對於不化骨之類需要奪取他人身體的怪物來說,鬼族也是最好的獵物。鬼族的身體與他們的契合度相當高,幾乎是奪走的瞬間便能發揮出全力,根本無需配合。再加之在鬼化過程中的鬼族毫無還手之力,這樣的情況下,比起人族,鬼族反倒是更不安全。


  “如果那些東西衝你過來的話立馬跑開。”

  子夜低聲囑咐到,重劍在手中被握緊,做好了所有工序,但眼神缺從未離開過虎視眈眈的不化骨。這才是最大的威脅,無論不化骨身後有多少鬼怪,隻要不化骨不死,那她就不可能解決得了。


  “千萬、千萬不要讓他們碰到你,一下都不行。”


  “那是不化骨。”


  “算你有些見識。”對麵的不化骨桀桀笑了兩聲,“既然如此便讓你死得痛快些吧,嘖,這具身體……啊!”


  染上金光的重劍赫然已至他身前,劍指他脆弱、蒼白的脖頸,隻要輕輕劃上一道,便能叫他身首分離。不化骨氣急敗壞地揮舞著自己尖利的指甲,這樣會使他產生一種自己能夠獲勝的錯覺。


  然而子夜並不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怪物,當即又是一擊,不給他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


  “你、你在做什麽!”


  回應他的是重劍揮來斬擊,子夜從未停下過自己的攻擊,留給她的時間比不化骨要更短暫,那個孩子馬上就要被同化了。而另一邊不化骨躲閃不及,妄圖用他那細長的指甲攔下,然而這完全是癡心妄想,人世間根本不存在能比玄鐵更加堅硬的存在。


  實在是太蠢了,子夜想到。


  哐當一聲,斷裂的不僅是不化骨的指甲,還有不化骨那頎長脖頸上的頭顱,霎時間血泉湧出。與此同時,又有無數燦爛的金光從子夜指間傾灑而出,朝著脫體而出的青紫色幽魂猛撲過去。不化骨原想飛速轉移到新的軀殼中,但那些金光根本就是他的天敵,在接觸到的瞬間便覺得自己的神魂在被溶解,最終在陣陣慘叫聲中被毀滅。


  她長舒了一口氣,又急忙將視線轉移到身側的阮雲身上。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煞白,漆黑如墨的紋路已經纏上他的臉頰,從脖頸處伸出,像是妖嬈的花枝。阮雲糯糯問了句我是不是快死了,結果被子夜一巴掌拍了回去,直叫他不要如此喪氣。


  “可是我現在快要看不清你的臉啦。”阮雲揉著眼,想要把那冒出的鮮紅再壓回去,沒有一點兒用。


  “我娘說了,人死前就會逐漸看不清周遭,如果閉上眼的話就會馬上死掉了。”


  子夜安撫似地摸了摸他的頭,她明白這是同化已經開始,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那些身後的死屍在不化骨死後曾有過片刻的慌神,不知所措。他們如今介於生與死之間,早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是作為不化骨的備用軀殼而存在著的,但又因為不化骨給予了他們短暫的活路,全部都是靠著不化骨的靈力而活著,故而對於接受自己的身體被占據一事早有預知。


  隻是現在不化骨死亡,他們反倒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子夜眯著眼看向那些近似妖物的死屍們,那都是些仍保留有自我意識而已經死亡的生物。這在渡關山裏極其罕見,如果不是此地生出了不化骨,他們的命運可能也與那些消散在渡關山中的人們一樣。


  也都是逆天而存在的家夥們啊,她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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