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你別哭啊……”
子夜忍下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反倒是開始安慰痛哭流涕的阮雲。她大概能猜到小孩子愛哭，但實在是沒想到他會如此能哭。
“小傷而已。”她無奈說到，站起身來佯作無事，“你看，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嘶……”雖然聽聲音完全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但她多少想給阮雲一些安慰。
“你快坐下！”阮雲倒也不算蠢，當即便停下了哭聲。他拉著子夜想要她趕緊坐下，卻被子夜一把從地上給拽了起來。因為太措不及防甚至險些栽倒，還好及時被子夜拉住。
這小孩心裏想的什麽一目了然，但子夜卻不想再在這裏待著，一秒都不想，鬼知道這之後又會出什麽幺蛾子。她如今遇到的意外一個比一個麻煩，成天為著一件事奔波沒成也就罷了，中間還被扯入了一堆的麻煩事情裏，現在她真的是怕了被拖延時間。
她對阮雲囉哩巴嗦說了一大堆，言語中的意味很明確，無論如何都要立刻離開這裏。而阮雲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這麽執著，還想著要讓她再養養傷，但這話一出，阮雲也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他點頭應是，心中卻仍舊擔心著子夜的身體。
“我之前便說過的，小傷而已。”子夜邊走邊道，“這些隻是看起來可怕，事實上對身體沒什麽影響的。你要是再這麽膽心，反倒是讓我有些壓力。”說沒影響那純粹是謊話，但隻要看到阮雲的憂傷臉，子夜總覺得渾身不自在，還不如早早編個謊話來安慰他。
見阮雲似信非信，子夜幹脆單手把他拎了起來。事實上不管受不受傷，這種對她而言都輕而易舉，可在阮雲看來卻是她身體無恙的表現。這下阮雲才收回自己擔心的目光，老老實實地跟在子夜身後。
這裏雖然像是個地牢，但占地麵積可能要比普通地牢大個幾倍。當人走在其中時，可能會產生再也走不出去的錯覺，就比如子夜現在。
屍體像是這裏的裝飾品，也像是引導人誤入歧途的迷惑物，密密麻麻堆滿了通道中是。他們幾乎每走一步便會遇到一具屍體，甚至可以說他們根本就是在屍體堆裏行走。
起初子夜還以為這些屍體中會有奄奄一息的家夥，能救一個算一個。但走了很久後她才琢磨明白這裏根本就是用來安置屍體的地方，除了她和身旁的小家夥外，根本沒有其他活人。
“我爹和我娘？他們已經死了很久了。”阮雲回憶道，“在兩三前，那個時候我還很小，隻記得一場大火將人全部燒死，爹娘在臨死前將靈力傳給我，勉強活了下來。至於這之後麽？之後我就被丟到這兒來了。”
除了時間有些模糊外，阮雲的話裏挑不出任何錯誤，但子夜卻覺得這其中必然有鬼。經曆過多次被人誆騙後，這會兒她真不敢再信任何人的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撒謊啊？”阮雲抬頭看她，那雙水汪汪的眼裏有幾分委屈，“這可都是真的……我的爹娘他們、他們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裏。”
更有鬼了。
子夜雖然覺得阮雲可憐，但這故事未免講的太完整了些，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孩真能描述到這種程度？更別說她現在還有些逆反，之前忽悠自己的人個個都把自己說的世界第一慘，真是受夠了。
不過雖然心裏這麽想，她嘴上倒也沒這麽直白地說出來，而是假意善良地安撫阮雲幾句，笑容扯得格外燦爛。
“怎麽會呢？”她道，“我說過的，現在我就是你的親人。而且放心，我一定、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這裏真的是，太黑了啊。”
她邊說邊看向遠方，在深不見底的黝黑裏，不知名的恐懼感縈繞在她心上。又是那二十年，這裏再次讓她回憶起二十年前來。隻要眼前的人不是在誆騙她，或者說即便是隱瞞了一些事也無妨，她不論說什麽都要把這孩子帶出去。
隻有這件事極其肯定。
阮雲望著她眼中的光亮，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應聲道是。
“我們一定會出去的！”他說的中氣十足，對於未來包含了希望。這是子夜第一次由衷希望眼前的小家夥不是個騙子，僅為了那份微弱的希望。
她握著阮雲的手又緊了幾分，向所謂神靈祈禱這次遇見的是個說實話的實誠人，然而就這點要求，也沒神靈能滿足她。
而在另一邊，執行任務失敗的女人正在經曆著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刻。
“我便是如此教導你的嗎？念念，這次可怪不得我了。”
“滾，讓我死。”
柳如念垂眸說道，此時她已經完全失去生的欲望，“活著”對她而言根本是中折磨。所以她巴不得眼前人立馬把自己弄死，往生也好、徹底消亡也好……不管是何結局，總好過在這裏飽受折磨。
她心目中的江逾白活在渡關山前，強大而溫柔。柳如念一廂情願地認為眼前人原本是愛她的，隻是那個江逾白早已死去，如今留下的隻是個披著江逾白外皮的惡鬼。
恍惚中她又想起那天遇見的青年所說，如今看來是一點兒錯誤都沒有。
既然愛人已死，自己活下來還要再遭受種種折磨，那還不如現在便死去。
“死？你在想什麽啊……”眼前人笑著搖搖頭，眸中的淺紫色格外明顯。忽然，他表情一換，眼神都變得淩厲幾分，“你弄丟了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想這麽簡單逃過去？死亡？那太輕易了。”
“柳如念，從此刻開始，本座會讓你明白何為折磨。”
話畢，白衣的青年眸中淺紫色褪去，再次恢複為原先的瞳色。但與此同時，他也轟然倒下，身體被虛空而來的玄衣人抱起、丟在一旁。
“你、你是……！”柳如念驚呼出聲。
來人著玄色衣袍，玉帶金冠，無數暗影跟隨在他身後，黑壓壓一片，將每一絲光亮都擠壓到消失。
“本座一定會讓你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