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抱歉了。”
在有一次昏迷前她隱約聽到了來自對方的道歉,那張可憐巴巴的臉瞬間變得麵目可憎。子夜從未想過原來人的臉竟然能變化得如此迅速,其實她本來有機會攔下對方,奈何腦子偏偏不夠用。
當她還沉浸在不可思議中時,柳如念已經抬手打上了她腦袋的主意,一敲一個準。
下次說什麽都不會再信旁人的鬼話了……
這是她昏迷前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此地潮濕陰冷而布滿黑暗,她點起星眸,將小半片區域照亮。在她身旁橫七豎八地倒著一些人,很難看出來是死是活,這裏像是個地牢一樣的地方。
“嘶……”
腰腹部傳來的痛處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受過傷,子夜又不免要罵一次之前讓她錯付信任的家夥,到現在她都沒法消氣。她單手扶著牆爬起,另一隻手則捂著腰腹部,隨便尋了個方向,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啊!什麽鬼東西!”子夜被嚇了一跳,“呼,是個小家夥……”她低頭向下看去,又瘦又黑的小男孩正抬著頭,手則死死抓著她的衣角不放。
在這種場景中男孩的動作實在讓人害怕,盡管子夜可以肯定渡關山內除卻薑回再沒有別的鬼,但這種突發情況實在是太考驗心髒了。她先是給自己捋順了氣,驚慌失措下她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而後才半蹲下與男孩對視。
“……”她不太明白要怎麽與小孩交談才好,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半天。等了很久後才道,“你是誤入的?還是被父母帶進來的?”邊說邊放出靈力去試探眼前的小孩,她被騙的次數多了,這會兒怎麽著也得學會謹慎才行。
不過這次確實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小男孩身上隻有些許波動,但並不深厚。子夜猜他應該是某門派的小弟子,剛入門的那種,幾乎沒怎麽修煉過,隻是勉強能在這裏活下來的程度。
“你、你是來救我的人嗎?”
小孩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怯生生地開口問她是不是來救自己,拽著衣角的手死死不放。子夜心道你瞧我這樣像是沒事嗎?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小孩,但想了想還是沒給他展示自己的傷口。
“你是誰家的小孩?要先回答我的問題才行。”
她回握小男孩的手,冷如冰塊,也不知是天生體寒還是因為身體有問題。那小孩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答道,“我沒有家。”他的聲音很小,細不可聞。
“抱歉。”子夜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不過安心,我會帶你出去的。”她張口又是個承諾,絲毫不顧自己都自身難保。
“真的嗎?”
“真的。”
這小孩天生一雙杏眼,水汪汪、亮晶晶的,再無情的人也要被他看動情。子夜看人向來喜歡盯著眼睛拚命瞧,就憑這雙眼,她說什麽也得把這孩子給帶出去。
“名字,你有名字嗎?”
她本想問小孩叫什麽,但又想起了他的那句話,便轉變了自己的話。其實她這樣隻會讓人更加不悅,好在小孩人仍處於激動中,沒空理會她話語裏的不尊重。
“有的!我叫阮雲。”他抬起頭激動地說,眼裏閃爍著光芒,“這是我娘給我取的名字,好聽吧!”他表現的很自豪,名字,是爹娘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
“阮雲……確實是個好名字。”子夜誇獎到,又道,“對了,我叫子夜,你可以暫且把我當做你的家人。”
“子……夜?”阮雲把這個名字在口中反複念來,似乎像將其深深印如腦海。
子夜看著他這幅模樣笑了笑,隨後便在手心燃起一團火,以此作為光源,然而這小孩許久未見光明,在看到火源時竟然有些排斥。她連忙用另外一隻手去穩住阮雲,“別亂動,一不小心會燒到你的。”
“你能把這個滅掉嗎?”阮雲小聲說道,他很怕火焰。
子夜不解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話,這沒什麽好商量的。並且又道他需要火源來溫暖身體,長久生活在低溫環境下對他的健康並不好。
事實上她對健康也沒什麽見解,她一向靠自己優良的銅筋鐵骨來撐過去。雖然過往在荒木閣時她偶爾會聽江逾白講些相關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麽來著她也已經忘的差不多。現在隻能記住江逾白隨口嘴一句的玩意,還記不全。
阮雲對於火焰有著天生的恐懼,他在這裏生活得太久,以至於最後連溫暖是何滋味都忘的幹幹淨淨,一絲不留。然而子夜雖然稱不上愚蠢,但也絕對沒法靈敏到這種程度,她死活都想不明白阮雲對於火焰的害怕來自於哪裏,就像她猜不透為什麽柳如念會背刺她一劍。
以她淺薄的情感根本無法理解這些。
到最後還是阮雲自己開了口,“爹爹和娘,他們都是被燒死的。被大火,很大很大的火,燒起來的時候能把這裏全部都包圍。如果不是他們拚命抱住了我……我、我現在可能也死掉了。”
他邊說邊哽咽,這時子夜才明白自己的錯誤出在哪裏,連聲道歉。但這沒有用,小孩子哭起來便是要哭到夠勁才能停下,阮雲已經將心底的悲傷忍了多年,現在若是不哭個三天三夜又如何能對得住自己?
子夜對於哄人向來苦手,隻能迅速把火焰熄滅,將阮雲攬入懷中。這是她一貫的方法,也沒怎麽管用過,一般會讓人哭得更加厲害。而這次跟著阮雲一起想要哭出來的,還有她的傷口。
腰腹部的傷口雖然不致命,畢竟隻要還有靈力護身,她就不可能會死。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會疼,相反,她疼得要死。每每扯到傷口時她都要道一聲柳如念下手真狠,甚至青銅劍刺過再被拔出時甚至帶出了血肉,心想她們之間哪兒來的深仇大恨?
“你這是怎麽了?”阮雲哭了一會兒很快便察覺到她的異樣,小臉上滿是慌張。他急忙掙脫子夜的懷抱,“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
回答他的是濃烈的血腥味與對麵人逐漸難堪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