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禹渡,你要記住,對待敵人不能有任何同情心。”
“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最大的不善。”
“殺死它,我要看到你親自上。”
……
“你怎麽了?”
禹渡從回憶中驚醒,身前傳來的聲音如記憶中一般,但卻少了幾分嚴厲。她垂眸看向那張如出一轍的臉龐,拍了拍自己的臉。
“沒什麽。”禹渡回過神,又嚴詞厲色,“對她仁慈會傷害很多人,不僅是我們,難道你不想這裏消散嗎?子夜,別再猶豫了。”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這裏消散。禹渡,你似乎誤會了什麽。”
該不該補刀,子夜心知肚明,但她偏偏不願這麽做。現在她巴不得薑媛立刻逃跑以絕自己的煩惱,她心道人總該明白感恩,將此作為薑媛救下自己的報答。
“優柔寡斷者不可能成大事,閃開。”
禹渡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夾雜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子夜難以想清楚她的期盼到底來自於何處,但對於不能回應這份期待多少有些愧疚。隻是她的愧疚來的快去的也快,不能當真。
既然她下不了手,那禹渡索性心一橫,拽開她,打算自己來。然而不等她動手,地洞頂部忽然被撬開一個洞,青色旋風攜裹著朦朧霧氣席卷而來。禹渡難以在霧氣中辨別對方的身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薑媛被那道青色旋風帶走。
至於子夜,她則抱起雙臂假裝自己沒看到。她知道那是薑回,甚至聽到了來自青色小鬼的道歉“抱歉子夜,這是我姐姐。”按照常理來說,她現在應該將這兩個家夥攔下,她有這個能力,也該這麽做,但她選擇裝瞎。
而這樣的後果正是禹渡被氣到臉色鐵青。
“可惡!”
霧氣在他們離開後隨之散去,禹渡恨恨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表情極其怨憤。她扭過頭來對子夜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廢話太多,我怎麽也不可能放過她!”
子夜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心道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自己最多算不作為。而且她半點都不內疚,在她心中本來也沒有想要殺死薑媛,現在甚至可以稱之為最好的情況。她又如何能生出內疚?
“神女大人這是承認自己出手慢了嗎?”她反問道,“真好笑,我又沒攔著你,現在人離開了倒是把罪責全部怪到我頭上了。”論起不講理,她子夜認第二,想必沒人敢認第一。
“好一個沒攔著!”禹渡氣急反笑,“明明是你主動放走的人,不怪你怪誰?”
子夜翻了個白眼,想著她們的關係還真是脆弱,剛才還能統一戰線,現在已經開始崩裂。這未免有些太好笑,她憋了半晌才又好聲好氣地道,“事已至此,再爭論這些還有什麽用?禹渡,我們不如各退一步。”
其實子夜的話語並未溫和到哪裏去,但即使是這樣略掩鋒芒的話語都是她平日極難在她身上見到的。禹渡噎住,順著這句話下了台階。
“如此便好。”子夜笑著點點頭,“此事上本不該有太多的爭論。”
禹渡總能從她的笑容中看到昔日的影子,每當禹渡想要動些不該有的念頭,記憶中那副嚴厲模樣便會浮現在眼前。想起那些,禹渡不由得出了神。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便先行離開了。”子夜運起氣攀上最上方的綠藤,僅有那一截還未被毀,她堪堪抓住。
“誒……等等!”
子夜隻是客套一下,她根本沒考慮禹渡之後會說什麽,這種毫無慈悲心的神女與她根本不會是一路人。與其糾纏在一起,還不如早早分別。
“喂,我都讓你等等了!”禹渡急忙跟到她身後,揮手為自己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裳,是如她那條赤紅的尾一樣的顏色。因為是蛇,禹渡行走在地麵上時還會發出沙沙的聲響,不算吵鬧,但絕對無法讓子夜忽視她。
“怎麽?神女大人還有什麽想說的話?”子夜無奈扭過頭。
“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話嗎?”禹渡捂住心口,“你真的和她很像。”
所以是為了尋找熟悉感?子夜哭笑不得的想到。
“有很多人都覺得我很眼熟。”她想起在中承遇到的客棧少年,也是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但這不一樣,你很可能是她的轉世!”禹渡激動地說道,“我不可能認錯,這真是緣分。”她表現得很熱切,或許是真的想起了故人。
常人看到她這副神情怎麽都要寬慰幾句,但子夜剛剛見識過薑媛,怕死了這種沒由來的熱切。她壓根不吃這一套,“即便是轉世也和我沒關係,神女大人不必和我這等小人物熱絡。”
“即便是轉世也沒關係嗎?但你們可能是同一個人,即使你現在不太喜歡我,也不至於這麽說吧。”
禹渡的變臉速度實在令子夜佩服,她實在無法想象會有這麽厲害的人,明明剛才還在和自己爭吵現在卻已經能夠擺出笑臉。
這種家夥也是怪可怕的。
“不,前世和今生怎麽能是同一個人?我隻能是我自己,無論你把我當做誰都一樣。”子夜耿直答道,把自己內心的想法直白地說了出來,“而且我又沒有前世的記憶,卻莫名跑出一個人來說認識前世的我,這種事情哪怕是編造的我也無從判斷。”
“所以?”
“所以從頭至尾不要相信就好。”子夜笑了笑,“我不是在懷疑你話的真實性,如果我們前世真的認識,但那也都是前世的事情。現在,你認識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和她沒有關係,更沒有責任繼續她的生命。”
禹渡啞口無言,但仍舊不放棄跟在她身後。
“……繼續她的生命?”
千萬裏外,今日的霧中樓閣忽然來了位如仙子般的人,據說出塵絕豔,著淡白紗衣。新來的小廝擠在門框處不停偷看,一轉頭卻見來者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他羞愧難當,紅著臉跑出了房間。
“不要逗我這裏的小孩。”青年沉聲道。
來者聞言溫柔一笑,她指著水鏡中的人影道,“她似乎比你想得要清醒些。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