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子夜正在試圖用火焰來驅散纏繞在小臂上的繁雜藤蔓，但卻完全沒有效果。
這些藤蔓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綠植，起碼不會是她所熟知的藤本植物，火焰對它來說難以造成傷害。最後反而倒是把子夜的小臂給燎了一遍，疼得她差點罵出聲。
“我天！居然是由靈力化出來的……”
終於，在她嚐試過諸多方法後，燦金色的光刃輕巧將藤蔓割裂，毫不費力，比割斷布帛還要簡單幾分。這讓子夜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神遊去了哪裏，怎麽會用正常思維去想渡關山裏的東西。
不過藤蔓斷裂的速度容不得她多想，隻是眨眼間她便已經要摔到地上，這時她才運起靈力使得自身能夠平緩下落。不然她就慘了，雖不至於摔死，但半條命是肯定得丟出去。她可不想成為第一個半空摔下受傷，而後又因為得不到救治而死的修士，那太丟人。
降至地麵後子夜才發現這裏的地麵頗為鬆軟，甚至到了有些過分的程度，她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陷進去。因此她不得不變得小心翼翼，步伐極輕。
在她的麵前，密密麻麻的綠藤將整個地洞全部覆蓋，不留一絲縫隙，最中間的綠藤攏做一束，禹渡就被包圍在其中。無數具幹枯的屍體被懸掛於半空，如風中搖曳的枯葉。這場麵無論何時看一眼都極有震撼力，生命在這裏格外輕賤，除卻人之外還有其他種族，子夜看到一截蛇尾，那大概是相柳族……
他們為何會死，又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風幹的模樣，與麵前這位神女脫不了幹係。
然而神女仍舊緊閉著雙眼，模樣聖潔，即便她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又如何？她是神女，是相柳族最尊貴的存在，對於相柳族而言，她的生命比任何一切都要珍貴。
想到此子夜又忍不住要翻個白眼，她貫徹著自己絕不罵人的準則，將心底的幾句壞話憋了回去。除卻最初的震撼外，她如今看這個神女卻是越看越不順眼。畢竟她又不是相柳族，用不著對他們的神女虔誠。
更何況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禹渡仍舊活著，靠著吸食他人的生命活著。這無疑是極其低劣的行徑，她掠奪了他人的生命，這已經是她身上最嚴重的罪行。嚴重到甚至用不著子夜再多找什麽理由來指責她。
“連神都沒有資格奪走任何生命。”她仰頭看向那些懸掛著的屍體，眸色微沉。
忽然她心中一動，瞬間便有數百道灼眼的金光從她手中發散而出，那比金線更細，迸發而出時如絢麗的煙花。它們穿梭在綠藤間，幾乎交織成網，將地洞完全照亮。這雖然有些花哨，但其銳利卻絲毫不減，一具又一具的幹屍從半空中跌落至鬆軟的地麵。
子夜每次使用如此大範圍的法術時都要感慨一次為何能如此晃眼，連她自己都要被那些閃耀的金色晃到，現在的眼睛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上敕令……”
她微闔著眼默念了一段咒文，有幾分玄虛的意味。雖然最後的效果可能不會很好，可這是她唯一學過的往生咒，現在也隻有這個選擇。這些靈魂被束縛於此太久了，逝者不可追，但總要還給他們再活一次的機會。
“子夜，你既然有此慈悲心，又為何不願渡我呢？”
背後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即便不用扭頭，子夜也猜得到這是誰。然而她現在沒有任何認親的想法，隻想拔腿就跑。
於是子夜趕在背後人伸手想要攬住她之前，飛身一躍便至綠藤最上方，動作相當靈活。
“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一開始想要殺我的人可是你。”子夜嗤笑兩聲，“薑媛，你到底又是怎麽找過來的？”
即使她眼前的薑媛變化之大到其他人難以認出，但子夜還是不加思考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能對她有所執念，並且到這裏來的人，隻有身為渡關山締造者的薑媛。
子夜心道也是真巧，一個是望南城的鑄造者，一個是渡關山的締造者，禹渡與薑媛這兩人居然同時出現了她的麵前。她不知是該道自己幸運還是倒黴，這種場麵出現的概率也是千百年頭一次。
“你以為你能瞞得了我嗎？”薑媛眯眼笑了起來，“我和薑回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他的事情怎麽可能瞞得住我。而且人家可是一知道你被卷入這裏就趕了過來，你不感動也就罷了，居然還質問我？子夜，你當真就不能將自己的慈悲心分我些嗎？我可比那些隻想害你的屍體好太多了。”
“不能。”子夜很誠實地搖搖頭，“人的慈悲心要留給該慈悲的人，你？不值。”
時至今日，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招惹上的這位祖宗。前幾次她還會擺出好臉色來安慰，但經曆過一次差點把命都丟出去後，她明白自己不能再給薑媛任何甜頭。有些人慣不得，不然到最後死的人一定是自己。
薑媛臉上的笑意凝固，眼底冰冷，“你會後悔的。我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不該得到。子夜，你沒法兒成為他們的救贖，隻能把他們推入更深的深淵。”她怒而甩袖，氣急敗壞地在地洞下燃起大火，將跌落地麵的屍體全部燒毀。
一個半吊子嘴裏的往生咒效力不會強到哪裏去，這些靈魂的渡化需要時間，而剛才那一點點的時間顯然不夠。薑媛惡劣地笑著，她希望子夜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隻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子夜神色冷漠，從她的眼中他人很難看到任何同情、憐憫或者惻隱之心，她過於高高在上，那副冷傲的模樣與她身側的禹渡如出一轍。
等等……
她身側的，禹渡？
墨瞳的神女雙眸微闔，不耐的神情顯露在她的臉上，即使不著寸縷也仍舊讓人不敢生出本分怠慢之心。凡人對於神靈的恐懼刻入骨髓，即便是神女這樣的半吊子神，也不是隨便一個人類隨便輕看的存在。
“就是你毀了我的望南城？”
莊重肅穆的聲音敲打在薑媛的心上，讓她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