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連自己的妻子都能下得了手!”
白暮櫟提起此事恨得咬牙切齒,在很久以前她也以為父皇是因為對母親的愛才會寵溺自己,畢竟旁人傳頌的愛情裏她父皇確實是個癡情種。當時她有多天真,在知道真相後就有多想嘲笑自己。
什麽少年夫妻深情不壽?什麽思念亡妻二十年不變?全部都是謊言!天子就差把癡情二字貼在腦門上,他想要告訴所有人他有多愛自己的亡妻,可則全都是明晃晃的謊言。尤其是在蓮初出現後,這個謊言看起來越來越假。
當事人隻是為了補償,而旁觀者卻當他真的用了情。
這難道不可笑嗎?
當年的事情遠不如表麵看來那麽簡單,白天武確實是個無腦莽夫,當然,他要是個聰明人恐怕也不會輪到白天華登臨大位。白暮櫟會著手調查當年的事全要托了她奶娘的福,那個可憐的女人每到暴風雨夜時總會被嚇的瑟瑟發抖,因為四皇妃就是在這樣的風雨夜中淒慘死去的。
她疑惑於奶娘為何會如何害怕風雨夜,那時她還很關心奶娘,嚴格來說,這位奶娘是從小陪伴到她大的人,她很敬重。奶娘總會喃喃道“霜小姐您千萬別怪我啊”等等之類的話,起先她並不了解這與她娘有何關係,直到後來有人為她傳來一封密信。
信中言道沈霜之死有蹊蹺,為她列出了一連串的疑點,並且還說如果還有問題的話可以去問她的奶娘。
那天是她第一次在鳳寰宮中設刑堂,用幼小的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辦法來折磨她的奶娘,那天鳳寰宮中哀嚎聲不停,連天子都被驚動。天子派來的人都極其有保密意識,她想要從奶娘口中問出有用的信息,就必須要這麽做。
這之後在多方了解下,她終於確認了那天逼問出的信息為真。
鳳寰宮三天裏女人的叫喊聲不曾停歇,一聲比一聲淒厲,隻不過這時旁人已經習慣她的手段,更不會再次驚動天子。同時,她的奶娘也以生病為由離開了宮廷中,這份請辭是由昭陽帶她向天子請求的,沒人知道她最後是不是真的離開了宮廷。
“你當年給我娘下藥的時候沒這麽大義凜然吧!”
白暮櫟單手拽起蓮初的頭發,藥效已經發作,但蓮初哪怕痛苦蜷縮成一團也不改其麵上的冷淡。她的冷淡源自骨子裏,哪怕作為歌女時,她也驕傲的不可一世,這點並未跟隨她入宮而改變,甚至更上一層樓。
“瞧瞧她,那張好看的臉會慢慢變成一坨血肉、白骨顯露。明明是副賤骨頭卻偏偏要裝出副清高樣,你還以為你們的相遇是天作之合吧?”白暮櫟嗤笑兩聲,“你到底是這麽坐上這個位子的啊蠢貨!我的生日宴上她換了三套衣裳,分別獻上了舞蹈與琴藝,你過往的寵妃哪個不是這種類型?”
“蠢貨,什麽心靈契合、什麽靈魂伴侶!她這分明就是為了針對你而來的,如此愚笨,這天子之位還是留給我吧!”
天子如今混沌的腦海已經無法支撐思考,他看著蓮初絲毫不反駁的模樣,心漸漸冷了下來。陣陣心悸感不停地敲打著他的靈魂,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了多年的女人當初的確是算計上位。
白暮櫟見他這樣又是一陣嘲諷,“看來你的愛不過如此。”她提起蓮初猛地往桌角撞去,直接在蓮初的額頭上磕出一個血窟窿,鮮血汩汩地流淌,順著臉頰漸漸蔓延至全身。
但蓮初此刻顯然對天子更加失望,正如白暮櫟所言,天子的愛可以為她付出許多,但絕對不會對她掏出百分百的信任。而偏偏,比起所謂榮華富貴,她更想要的是信任。
她想起過往那位玄衣先生說過的話,“他會愛你,但代價是你永遠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罷了,到此為止吧。
她本不該去期待不存在的東西。
蓮初淒笑一聲,不知是在為自己歎息還是為旁的事情歎息。她抬手將臉上的鮮血抹去,除卻額頂處的窟窿難以複原外,她已經努力地讓整張臉看起來幹淨許多,她朝著那位落魄的天子比劃著口型,還不等天子再多加回味,她的唇中已有鮮血流出。
……來生不要見了。天子將她方才的口型反複念著,隻能是這幾個字。
他死死地盯著蓮初的動作,女人的臉色瞬間煞白,瞳孔驟然增大,再看時已是失神。
她哪怕倒在血汙中也美的不可方物,似一支凋零的紅蓮。
女人年輕時曾以一曲動京華,是王都中有名的琴師。有人言她是師承五境第一琴師,不僅琴藝絕佳,連舞蹈都豔絕王都,仿若風中飄舞的紅蓮。天子早先便有意要見一見這朵豔美的紅蓮,然而不成想最後卻是她主動送上門,他本打算寵幸幾天便仍在一旁,奈何美人太美就此淪陷。
如今紅蓮在他手中遭折,將靈魂揮灑在風中,從此天上地下四處漂泊,再不願為他停留。
白暮櫟早早躲離血泊,唯有蓮初的血她不想沾染,對她而言那是肮髒低賤的血,不配染上她的白衣。她看著天子那一派深情模樣以及幾乎看不到神采的眼,深知天子大限將至,可能再過一刻鍾也可能是半個時辰,總之不會超出這個時間。
她親愛的父皇將與摯愛的鸞皇貴妃一同葬至皇陵,就在腳下的這片土地,她沒打算為這二人另尋墳地。白暮櫟想這種男人沒資格與自己的母親同葬一處,沈霜的幹淨與這種為江山殺妻的人有天壤之別,他會汙了母親的墓。
白暮櫟揮手招來身後女侍,畫秋低著頭跪地為她奉上附有繼承人姓名的聖旨。這從皇帝的秘閣中取出,直到他臨終前都不該被人發現,然而此刻白暮櫟的逼宮卻令這份聖旨再次重見天日。
三子彥澄賢明聰慧,宅心仁厚……今昭告天地,以其為新君。
“你還真是個糊塗老頭!”白暮櫟笑得越發狂躁,揮起那份聖旨便往殿下戰戰兢兢的白彥澄頭上砸去,“對不住了三弟,這皇位姐姐要了。”她抬手做出封喉的動作,下屬心領神會,才剛撿起聖旨的白彥澄立馬人頭落地。
而後她取出那封請人臨摹好的聖旨擺到天子麵前,上麵的字跡與天子一模一樣,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看吧,我不需要你,照樣能登上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