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該登臨大位的人，本就會是本宮。”
她心中將這句話反複默念，即使無比篤信著自己會成功，但在想要都東西唾手可得時，她仍舊有些緊張不安。
昭陽捏緊拳頭，直至來自手心的痛楚發出時她才驗證這並非夢境。再到張開手的那一刻指甲嵌入掌心的痕跡尤其明顯，一排指甲印明明白白地展示在她手掌上，將掌紋打亂、割斷。
她揮袖，朱紅色門板上未幹的血跡蹭上雪白衣袖，守門的侍衛早早被一劍封喉，無聲無息。她明白一旦越過這道門便再無回頭的機會，但她自認這江山萬裏本該是她的，既然父皇不肯給，那她就有資格親手拿回這一切。
嘭的一聲，歌舞歡騰被數十憑空出現的黑衣人所打斷，素衣的白暮櫟從門口處緩緩踱步而入。
樂師被突如其來的變故下嚇傻了眼，然而白暮櫟冷冷掃過的目光卻叫他們必須忍著戰栗接著彈奏下去。
一時間琴箏聲不斷，殺伐的樂曲在場中開始上演。數十黑衣人提起雙刃砍向一旁的侍衛，下一個目標便是坐於主位上的天子，他天真地以為這是女兒獻上的特別節目，直到第一滴鮮血在場中的揮灑而出。
“暮櫟！你這是在做什麽！”他怒吼著摔杯，險些從主位上摔了下去，幸好被一旁的蓮初攔阻，這才免了在眾人麵前丟人。
然而此刻丟不丟人已經不重要，昭陽公主謀反，這才是今晚的重點。
那數十人皆是強力的修士，普通侍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們殺人速度極快，一看便是專業的殺手。更有人從他們的腰紋上看出了這是哪家的人，霎時間原打算幫天子的修士們也收了心思。
“七曜殘刀！他們、他們是西庭的人……”
此話一出，再也無人敢回應天子的求救。
不過中承天子而已，與那素以殺伐著稱的西庭相比又算的了什麽？天子可以有很多，王朝更迭也與修士無甚關係，但若是插手西庭的生意，那可能真的會被追殺到天荒地老。
“今天父皇可滿意暮櫟帶來的禮物？”白暮櫟緩緩走上前，她手裏捏著那枚名義上為“朱顏”實則噬骨毒的種子，將目光瞥向蓮初，“嘖，蓮娘娘今天的風頭倒是不小。”她看不慣蓮初在此時仍然風輕雲淡，好似這一切都與己無關。
“謬讚了。”蓮初眼睛都沒往白暮櫟那邊看過，仍舊注視著快要倒地的天子，“公主這是給聖上下了藥？”她皺起眉，天子的身體已經在迅速衰敗，早年求得丹藥保住的不老已經開始消失。
天子鬢角在漸漸變白，皮膚也變得鬆弛……漸漸的，連那雙明亮的眸子都消失不見，眼中混沌顯示了出來。
“他是活該！”白暮櫟幸災樂禍地說道，“本宮隻是動了些手段，誰叫他偏想逆天改命活得久呢？這就是活該！還有你，當年踩著本宮上位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天？！”
說罷，白暮櫟抬手捏住蓮初的下巴，將那枚種子全部塞入了她的嘴裏，並強迫她將那枚種子全部吞咽下去。噬骨毒對人而言是劇毒，服用量極大時，服用者不能活過一炷香的時間，死狀淒慘可怖。
“阿初……”天子那雙混沌的眼有一瞬間的明亮，他就算是急速老化、腦子忽然變得不好使也明白那絕對是毒藥，“白暮櫟你給我住手！你謀反不就是為了這個位置嗎？給她解藥，朕現在就擬詔傳位於你，快！”
白暮櫟嘲諷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這天子老爹是如何糊裏糊塗上的位，這種為了女人能拋棄江山的人也有資格坐在大位上？天知道白暮櫟有多少次想要親眼看到蓮初的死狀，如今正和她意，大位她要，蓮初受死她也要。
在蓮初咽下那枚種子後，白暮櫟的視線轉回了天子身上，“白天華你當年可是如此對待我娘的？”
時至今日，白暮櫟仍舊在為那個沒見過幾麵的母親而憤憤不平。哪怕所有人都說她的父皇癡情，所有人都說當今天子深愛亡妻，連現任皇後都是登基三年後不得不立的，她也依舊憎恨自己的父親，多年來她都無法原諒當時天子做出的決定。
她母親死的那年她才三歲，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始終是三歲。她早已過了會相信少年夫妻情深的年紀，從蓮初進宮的那一年起她便明白自己的處境再也不是那般高高在上。
“你、你都知道了……？”天子的眼神有些飄忽，關於亡妻的那件事除卻舊臣外根本沒人知曉，然而如今白暮櫟卻拿那件事來指責自己。
到底是哪個家夥背叛了自己呢？生死關頭，天子明顯在想一些別的事情。
“這麽多年啊……你瞞了我這麽多年，怎麽偏偏就讓我知道了呢？你心中是不是在想到底是誰告的密？”白暮櫟大笑兩聲，抬手對著白天華就是兩巴掌，“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你把涉及那件事的所有人都殺了，可我的奶娘卻偏偏不在其中。”
“你說好不好笑？奶娘明明是你為了算計我娘才帶來的人，到最後告訴我真相的人居然會是她！”
大曆三十六年初，太子白天武被人發現在北郊林場死亡，同時身旁還倒著渾身淤青的四皇子皇妃。
白天武早年便戀慕當時丞相府裏的二小姐沈霜，然而二小姐卻對他毫無感覺，更是在先帝賜婚時選擇了他的弟弟白天華。此事當時在朝中也是一樁笑談，但誰也沒想到他最後會做出如此禽獸舉動。
沈霜臨死前殺死奪取自己清白的人，這個結論似乎完美無缺。
這件事對當時的皇室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四皇子素來宅心仁厚卻遭此大難，當場昏倒在自己宅邸中。醒來後大開殺戒處死了一批原皇妃身旁的人，時人以為他情深不壽，不能接受妻子如此淒慘死去，故而才有此動作。
盡管殺皇子是大罪，但先帝為了安撫丞相一家便對外稱白天武是自己摔死的，記載時甚至未提到沈霜，算是為沈霜留下了最後的體麵。後人也隻當四皇妃是因病去世，並不知道內情。
因為先帝子嗣稀少，大皇子早年夭折，二皇子又自願退出繼承人的角逐，在太子死後，這大位的繼承人便在四皇子與五皇子之中角逐。而最後拿下這個位子的人，自然是最後順利登基的四皇子白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