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岐佑,那個男孩叫做岐佑。”
鐵欄中,白曉的情緒忽然沉了下來。她這句話顯然不是對著時尋隱說,那目光直直看著子夜,“他是華峰目前尚在世的、關係最近的親人。”
“你還在給華峰當狗?三十年前他就已經飛升了,你是給他當狗當習慣了?”子夜的語氣中多有鄙夷,事到如今若有人再看不懂華峰的本質,那才是真的蠢。
白曉對於她的鄙夷並不在意,“他飛升?他在做美夢,難道你也在嗎?”她嗤笑兩聲,接著說道,“這人世間的好人都沒幾個能飛升,像他那種作惡多端的混賬還想飛升?開什麽玩笑。”
“我啊……早就把他的祭品給換了。他以為自己湊夠了祭品,但我怎麽可能讓他如願。”她臉上的笑意始終未停,然而此刻聽起來卻有些詭異與狂躁。她看向子夜,說道,“那家夥想讓我也死,他憑什麽!”
白曉的眼神終於凶惡起來,這張臉又恢複為了子夜所熟悉的模樣。初在玄征司見到白曉上,失去身上凶狠感的白曉讓子夜有些感覺不適應。而現在被扒掉那層正常人外皮的白曉,露出的乖戾與殘暴,這才是真正的白曉。
“哪怕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安心。華峰那家夥作惡多端,為求成仙連妻兒子嗣都不敢留。可是老天爺保佑我,讓我從北荒無極海中挖出了那個男孩,大概算是華峰的第八代曾孫。我要讓華峰的後代生生世世墮入九幽煉獄,不得往生!”
“你在把他往鬼修的方向養。”子夜想起那手法來,仔細思考一下,答案呼之欲出。
白曉狂笑兩聲,“我把這些年能找到的鬼修典籍都贈予了他,不過我沒逼他,修煉與否全看他自己的選擇。他果然是華峰的後人,都是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家夥,沒多加思考便選擇了鬼道。”
“大概是有人和他說過鬼道的好處吧。”子夜白她一眼,這種情況想想便能得知,哪有人會自我選擇鬼道呢?鬼修從來都不是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們麵前的存在,哪怕是三歲小孩都能明白這件事情。
“鬼道要再煉氣期後才能正式開始修煉,也是前幾年起,他逐漸開始進入了鬼道。”白曉顯然不想理會她的話,隻是接著說,“那天死在你隔壁的那個,是他殺死的第一個人。”
原來是鬼道……子夜想起比試場那個會令人陷入癲狂的陣法,那是為了增強禦鬼效率而生的陣法,存在於陣法中的鬼修,他們所召喚出的妖鬼會有更強悍的能力。不過這種陣法對於普通修士來說莫過於飲鴆止渴,很容易引發靈力崩潰、最後猝死。
“他在哪兒?”子夜問到,這也是時尋隱心中在想的問題。
然而一到這種關鍵問題,白曉卻是搖頭,“我不知道。我替他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安排他躲起來,事實上他在哪裏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們不聊這個,你又為什麽要陷害赫連驚羽呢?”子夜歪頭看向時尋隱,“當然,如果麻煩的話,我會等到她被放走的時候再來問她。”
“……是天征獄的赫連驚羽麽?”時尋隱忽然問到,“如果是那個赫連的話,這件事完全沒有問題。除卻這件事外,我也在參與赫連一事的追查中。”
子夜心道她一個臨時捕快居然還能同時管理這麽多事情,後來又想起她是玄征司時不遇的妹妹,便也釋然。
“陷害?那是他非要逞英雄,我本來是打算自己去天征獄的。”白曉歎了口氣,眸中凶惡減了幾分,“我本打算從這件事起就與岐佑脫離聯係,鬼道是一人的征路,與旁人產生聯係都會對其造成影響。”
“結果赫連知道這件事後,他偷悄悄陪跑去了比試場暴露身份,結果就被抓了。”白曉提到這些也是很無奈,“這樣之下,我就隻能去再製造一樁需要我被抓的事件了。”
“那個人會是他鬼道路上的第一個台階,最後他是入魔還是墜入煉獄,都與我無關。”白曉臉上又換上一副陰惻惻的笑,“無論哪種結果,這個因果都會報應到華峰身上,我要他生生世世都無法翻身。”
子夜大概能明白她是何意思,這都是華峰引出來的因果,最終都將報應到他的身上。而修煉鬼道又是修煉方式中最造孽的一種,一個鬼道的修成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如果岐佑是個生性好殺的人,那結果將更可怕。然而不論如何,一切的因果都會報應到華峰的身上。
這龐大的因果足夠讓華峰苦難百世,或者根本無法再世為人。
“那你也會被牽扯其中。”子夜淡淡說道,“你是因果的締造人之一,最終你的結果也不一定會比華峰好。”
“隻要能叫他死!我最後如何根本無所謂,我要他永生永世都難以翻身!”白曉臉上的癲狂神色已經無法掩藏。
事到如今,哪怕要她立即去死,而後換取華峰的生生世世苦難,她也可能會立馬選擇去死,毫不猶豫。
這大概就是愛之深、恨之切。
子夜回憶起往日白曉對華峰的忠誠,再看到如今她對華峰的憎恨,這簡直就是那句話最好的詮釋。
由她去吧,子夜心道。
這種狂熱又可怕的計劃叫人遍體生寒,子夜並非沒有阻止的心,但在這裏勸說白曉無異於白用功。子夜或許能夠製止岐佑來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但白曉是個極度固執的人,她絕對不會聽進旁人的話。
“時捕快,我們走吧。”
子夜撤去了手上的力氣,她收回手腕後白曉才又跌坐回地上。白曉坐在原地輕咳兩聲,目光卻看向她,“怎麽?你沒有別的問題了嗎?”
“你已經為我解答了所有的問題。”說完後子夜又補充一句,“白曉,既然已經離開華峰,不如重新活過吧。”這算是她對曾經共事過的最後一點情分。
“咯咯咯……你不也沒有重新開始麽……”
未等到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玄征司的鐵門已經關上,最後一束光也未給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