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血腥味引得男子一路走到這座花園。
殷紅的沐陽花被血色沁染，顏色陰沉了許多，鋪就一條真正的血路。
屍山血海中，女子手持重劍，渾身上下布滿了傷口，鮮血不停湧流，然而她卻感覺不到痛苦。那雙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瞳中失去了神采，她仍在一刻不停地進行著無意義的劈砍。
似是即將凋零的紅蓮。
豔麗而脆弱。
他走上前將女子拉入懷中，然而處於失神狀態的她持劍朝他砍了上去，他抬手攔下她這一斬，卸掉她手上的力。
砰的一聲，重劍跌落在地。
他用手拂過她失去神采的眼瞳，擦去她臉上的血汙，輕撫她重傷的肩頭，拉起她沾滿鮮血的手，最後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語。
“我來接你了。”
五日後，誠悅客棧的客房中。
子夜醒來時已是日上竿頭，入眼便是師北辰，他爬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有些渴，但卻又不想吵醒師北辰，看他睡在那裏的樣子，似乎是剛才睡下。於是她挪動了下自己的身體，一種撕裂身心的痛感傳至大腦，霎時間讓她動彈不得。
“易姑娘你醒了？”
聽到響動後，師北辰也從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而在他看到子夜醒來的那一刻後，眼神立刻清醒，旋即又是一副飽含歉意的眼神。
“嗯。你怎麽在這兒？”子夜瞄了眼房中的擺設，她確定了這是自己原來住的客棧，“抱歉，咳，沒把小滿帶回來。”
“沒事的、沒事的。”師北辰連忙搖頭，又拿過桌上放著的茶杯遞給子夜，“易姑娘你好生歇息，別操心小滿的事情了。”
子夜接過茶杯，有些意外這小子的乖順，然而當她喝下第一口時，差點被吐出來。
“這什麽味啊……！師北辰，你要謀殺我嗎？！”
“林公子吩咐的，他說你這段時間隻能喝這個。”師北辰解釋道，“對了，林公子馬上就過來了，我就是在這兒替他一會兒。”
“他？”子夜已經記不清被人圍堵之後的事情，“是他帶我回來的嗎？”
“嗯對，你那個時候啊，就像個血人一樣！大夫說再遲一刻就救不活了，可多虧了林公子。”師北辰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
“那確實是多虧了他……對了，那些孩子救回來了？”子夜心中還惦念著那群小孩，也不知道那些孩子的情況現在怎麽樣。
“他們沒什麽……”
“子夜，你就這麽不相信我的能力？”
還未等師北辰說完，林玄已然進了房間。
其實他早早已經到了門口，盡管他知道從子夜嘴裏就沒幾句好話，特別是關於自己的，但他還是在門口待了一會兒。直到此時，他才無奈地笑了笑，推門而入。
“相信相信。”子夜懶得和他拌嘴，應付幾句又問道，“所以那些孩子怎麽樣了？”
林玄看了她一眼，答道，“比你健康多了，活蹦亂跳的，還能下床走路呢！前幾天還來這兒看過你，看看他們的大恩人。”
“那就好，嘶……”她安心之餘又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引得一陣疼痛。
“你乖乖待著別動，傷口會好得快些。”林玄心中頗為無奈，“記得按時喝藥，就是你手裏的那杯東西，很快就好了。”
“多長時間？”子夜看著手裏的東西，有些頭疼。
“如果你是鋼鐵之軀的話，今天就好了。”林玄扯著嘴角，一點都笑不出來，“但你不是，所以好好養傷。所有的人裏麵，隻有你傷得最重，也隻有你需要被照顧。”
他當時在鄧家後花園中見證屍山血海時，幾乎心髒都要停掉。直到看到血海中仍然屹立著的子夜，他懸著的心才再次放下。
在醫館中包紮傷口時，整整七十二處，要是個普通人直接就可以去九幽預約下次輪回，哪怕是修士也得丟半條命。而之後又是將近五天的昏睡，要不是今日子夜醒來，他估計現在已經在回師門求藥的路上了。
此時看到她這副完全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模樣，罵又罵不得，勸又肯定聽不進去，煩躁程度堪稱他人生之最。
“我會好好養傷的啦。”子夜訕笑兩聲，旋即又恢複了正經，“但那些孩子暫時先不要還回去，他們的家庭都有問題，我會去再和那些父母再聊一聊。”
“不必如此，你已經救了他們的命。”林玄有些不理解，“禁忌之子的誕生本不該被世間所容，你做的已經足夠了。”
“同情心掌控自己的思想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情得說明白才好。”子夜歎了口氣，“那些妻子將年華托付於無才無能的丈夫，原以為是為愛，結果不過是因為法術的影響。然而她們不僅要搭上自己，還要搭上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場該終止的交易。”
“罷了，這件事由你處理。”林玄厲聲說道，“但你絕對不能夠再傷害自己的身體。”
聽到林玄這話，子夜總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也展露出來。
說實話，就算林玄不同意她也沒辦法，連她自己的命都是林玄救回來的，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林玄呢？沒有，所以她格外驚訝於林玄的讓步。
“謝謝。”她說道。
這不僅是為了此次事件，也為了之前種種，她始終對林玄差一句道謝。
“沒什麽好謝的，這本就雇傭範圍內。”林玄褪去臉上的凝重，又笑道，“不過雇傭費加藥費，還有你的一條命，你大概是還不清我了。”
“所以，跟我走吧。”
“錢我會按時付的，不過你張口胡來這毛病真的會出事的啊……”
子夜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隻覺得他是又在開玩笑，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對了，徐有才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要拿假話來堵我。”子夜說道，“若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我就親自去撬開他的腦殼，好好看看那段記憶到底是什麽回事。”
“那並沒有什麽好說的，事情確實是我之前所言，隻不過有些信息被隱去。不過如果你想聽的話，也罷，我今天就給你講個故事。”
林玄沒有像之前一樣抗拒，事到如今，他反而是願意為子夜講述那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