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走吧。”
她收劍看向林玄，聲音裏是強作鎮定的疲憊，太累了。
子夜抬手不停擦拭著自己的臉，然而卻怎麽擦都擦不幹淨，將她一整隻手都染紅都未擦去臉上的血跡。
這血是冷的，比冰都冷。
沒死。
子夜瞳色微變，她一麵催促著林玄趕緊離開這裏，一麵則警惕著周遭隨時有可能出現的人。過度精力消耗幾乎使她要昏闕過去，但她沒有，她還在不斷地用靈力來支撐自己的身體，以此保證不給林玄造成麻煩。
不過幸運的是，直到他們離開監室走出甬道，都再未遇到任何人的阻擋，好似這宅中的人已經全部消失了一樣。
書房外的幽魂已經飄散至其他地方，頂上的墨色天空稍有些許減淡，子夜轉過身甩了個火星過去。在接觸到房屋的瞬間，小火星炸成爆炎，熊熊烈火將這間房包圍在其中，火勢蔓延地極迅猛，很快，那間書房就被燒成了灰燼。
“無用的。”林玄看著她的動作說道，燒毀這間書房並不能使幽魂超生，隻是減輕些痛苦而已。
子夜搖搖頭，並不覺得林玄所說是對的，“若是能減輕一些也好，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有用而生的。”
林玄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下，不以為然。
這宅中的人似乎像是全都死光了一樣，他們一路走出來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直到臨近要走出去的時候，子夜拉過師北辰一擊手刃砸在師北辰後頸，把他托付給了林玄。
“你帶著他先走吧，我稍後就來。”
“你這是？”林玄有些疑惑。
“我忘了還有個人要帶走，差點就要對住這小子了。”子夜盯著師北辰笑了笑，她砸師北辰拿一下砸得很重，這小子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來。
“你趕緊帶著這小子出去，還有那群昏迷的孩子。他們的情況不太好，必須立馬接受醫治，實在不行就犧牲下您老珍貴的靈力救一下，等我出去保證給您老補回來。”子夜推搡著林玄，嬉皮笑臉地催他趕緊從屋頂上出去，“千萬要救他們，還有人在等著他們回家。”
“那你呢？”
“我一會兒就出去，保證不虧欠您老的報酬。”子夜還是笑著，“你別這麽不放心，這兒沒什麽人，估計早就撤了，再說就算有人我也不是打不過。”
“……萬事小心。”林玄皺著眉，心中有些擔憂。
自從與子夜相遇後，他眼中出現的情緒越來越多樣。他往日心上無風無浪，天生對於常人的情緒沒有任何共情能力，再極端的事情也不會引起他半分起伏。
自然地接受一切，自然地失去一切，這是他的人生。
“跟我走。”他拖著師北辰躍上房頂又複返，“我稍後會再過來，到時候我會將那個人帶走，你回去。”
“不行。”子夜果斷地拒絕了他，“請你相信我的能力，現在立刻、馬上帶著那些孩子走，救他們，拜托了。”
“不要逞能……我稍後就來。”
“好。”
“等我。”
待到林玄走後，子夜再又將飛星化了出來，提著劍走向了鄧天語的房間。
那裏幽深而寂靜，是這宅中最安靜的地方。
門前那顆槐樹詭異地歪著脖子，子夜將拿在手中的劍打了個轉，控製著劍從樹的中間劈開，灰黑色的飛屑從樹下揚下，砰地一聲，大樹栽倒在地。
是回形蟲，子夜拈著手中的灰黑色小蟲，就像是什麽羽毛碎屑一樣，隻有細細看來才能發現那是蟲子。
這座院落安靜地就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她剛一走進院落，便聽到了女子竊竊私語般的低喃。
“易姑娘來鄧某人的院落裏作甚呢……？”伴隨著大段的笑聲，時而低沉時而輕靈，像是不同人笑聲的聚合。
“為什麽不說話呢易姑娘？”
房間剪影中的女子將整個身子都貼在房門上，動作吊詭，雙臂展開，指甲摳入了門框中。她的脖子上纏著根類似於長綾一樣的東西，將她的脖子死死纏繞著，長綾的另一端連著屋內的橫梁。
細小的笑聲越發猖狂，來自四麵八方宛若潮水般襲來。子夜沉了口氣，手中重劍一揮淩厲劍氣破開詭異的笑，直衝那道房門而去。
木門難以承受靈力的攻擊，應聲而裂，露出了房門後的的鄧天語。
不過嚴格來說，那已經不是鄧天語了。
女子身著豔紅色長裙，她因生病虛弱本就極白，此刻在紅衣的襯托下更是白的不像人。她的脖頸間綁著白綾，死死勒住她的脖頸，披發赤足，歪頭朝子夜頗為詭異地笑著。
“你不該回來的。”鄧天語聲音空靈，夾雜著幾分男子的渾厚嗓音，“嗬嗬嗬嗬……既然回來了，不如去死。”
“你以為附在她身上我就不會動手了嗎？”子夜已經抬起了手中的重劍，語氣中滿是嘲諷，“老妖怪就該有老妖怪的樣子，不要以為披了張人皮，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人了。”
“人類自大、狂妄而虛偽，我從不覺得自己像人。”或許因為這是新鮮的屍體，她尚且不能將這具軀體用好，說話時結結巴巴，“但你們人類的身體很好用，特別是……那些小崽子的，他們的身體真是太好用了。”
“唔……你的身體應該也很好用，嗬嗬嗬……”一串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陰森而恐怖，“所以，把你的身體給我吧！”
纏在鄧天語脖頸上的白綾瞬間散開，露出了她脖頸上窒息的紅痕，還沒子夜細細觀察，那條白綾便朝子夜襲來。子夜淩空而立，揮劍想要將那條白綾斬斷，卻發現那條白綾頗為堅硬，直到她在飛星中注入靈力才將其斬成兩半。
而妖怪在看到子夜用劍便斬斷白綾時，眼睛蹭的一亮，露出了貪婪的眼神。
“不錯不錯，那柄劍也是我的了……隻要把你殺死……”
一陣陰風吹過，鄧天語原先站著的位置忽然卷起黑霧。
那片黑霧背後，她的指甲和頭發都在瘋長，瞳色變紅，臉上也生出了猩紅紋路，活脫脫一隻千年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