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隻當這座宅子是個富人家宅來看的話，它的的確確是夠格的。若非此時子夜要顧著避開侍衛，她還可能停下來讚賞一句宅邸主人的好品味。
“師北辰，你知道什麽是四時之花嗎？”子夜望著院中豔麗如火的沐陽花，眼中滿是驚歎。
師北辰略一思考後搖了搖頭，“不知道，聽都沒聽過。”
“其實應該稱為四時不謝之花才對，沐陽花生於日光下，凡有日光之地皆可生存。此花無畏風寒霜凍，四時常開。”子夜指了指那片盛開的沐陽花叢，日光下無數鮮紅花瓣怒放，燦若驕陽，豔麗無雙。
“中承神州白氏皇朝追求永開不敗的生命力，以沐陽花為國花。”她想起前世在中承時所見漫天遍野的豔紅色，那確實是盛景。
“但這花生來掠奪性極強，凡有此花所在之地，其他花就會被趕盡殺絕無法生長。”刺眼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迫使她稍微眯了下眼睛，“因而除卻中承神州外，其他四境並不引入此花。”
“那、這是……”師北辰一臉錯愕，忽然明白了子夜為何要說這番話。
“沐陽花不該出現在東宇，這幫人是中承來的，而且時日不短”子夜臉色凝重。
盡管此前已經知道這群人是中承而來的，但直到如今看到這旺盛的沐陽花，子夜才明白這群人恐怕早已在盤桓許久。
“也可能是因為宅主人喜歡才種下吧，畢竟這又不是什麽稀有花種。”師北辰想了想提出另一種可能。
子夜白他一眼，解釋道，“這花在中承不算稀有，但在其他四境卻可以炒上天價。四境幾國都嚴格禁止此花入國，敢在自己家裏種這花，基本是和犯法劃等號的。”
“何況，這花就算路子再野，它也是要符合生長規律，能開的如此繁茂，起碼十年以上。”
“那怎麽辦啊？中承的人好像都很厲害。”師北辰臉上有些慌張。
他以前聽人說中承都是極厲害的修士，上天入地都不在話下。雖然子夜看起來也不弱，但要是和一群人比那總是會落在下風。
子夜見他這幅樣子嗤笑一聲，“你怕什麽？之前非要跟著下來那股勁兒呢？”
“我這是在擔心你！”師北辰反駁道。
“噓……小聲點。”
見師北辰幾乎要喊出來，子夜手疾眼快地捂上了他的嘴，揪著他的衣領把人拉到了另外一處看起來沒人的地方。
“不想死就小聲點。”子夜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師北辰的額頭。
“那還不是關心你啊……”師北辰說話聲越來越小，聲音低的都要聽不到。
子夜冷哼一聲，“不勞你關心。”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我真的不是有意不告訴你，而是……”師北辰低著頭，猶豫了好幾次才終於問了出來。
“停，別說理由。我不至於為那種事情生氣，現在你唯一需要做好的就是乖乖聽話別拖後腿。”
子夜打自心底沒把師北辰當小孩看待，她也不希望師北辰把自己當做小孩來看。在這種情況下，師北辰既然有膽子跟著她進來，那就沒有可以任性的理由。
“我知道了。”
師北辰點頭跟上子夜的步伐，不再糾結自己心中那點想法。他雖然才十三歲，但並不愚蠢，孰輕孰重分的明白，將小滿救回才是他的目的。
他們眼前的這個院落極為幽靜，院落邊上是個槐樹，看起來年代不短。周圍並沒有侍衛守著，成了這座宅邸裏唯一的缺口。盡管裝修精致，與之前所見別無二致，但卻總感覺少了股人氣兒。
院落裏房門微動，清風吹過，幽蘭香氣自院中飄出。同時出來的還有個綠衫羅裙的小姑娘，手裏拎著個紫檀食盒，上麵明晃晃地紋著個貔貅紋樣。不過裏麵的東西似乎不是食物，從食盒中散出的苦藥味隔著三間房都能聞得見。
子夜一手拉過師北辰，拽著人飛身躍至一旁的槐樹上。那小姑娘舉止很是詭異，出院落時先是瞄了兩眼周遭，而後才拎著食盒快步走出。
“那個人我見過。”
子夜並未理會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隻是甩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先跳下去再說。這樹畢竟不低，師北辰也不敢直接躍下，隻能抱著樹幹一點點緩慢移動，行動頗為艱難。
而當師北辰剛一落地，就看到子夜臨空而下，正落在他的臉前。
“剛才那個人我見過，真的見過。”
“我聽見了。”子夜聳了聳肩，“然後呢？有什麽想說的嗎？你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師北辰顯然受不了她這種陰陽怪氣，急忙說道，“她就是那個開門的小丫鬟，叫綠竹。”
“就是她給我和小滿開的門，還把她家小姐叫了過來。”師北辰盯著那個院落，眼中閃過一絲感激，“想必那食盒就是她家小姐的藥。易姑娘，我們別去打攪她家小姐了吧。”
子夜衝他綻出一個笑容，眉眼彎彎。正當師北辰以為子夜同意時，子夜卻忽然冷冷地拋出一句話。
“不該有的仁慈不要有。”
話如冰錐砸入人心，師北辰心中猛地一震，那雙笑著的眼中情感複雜，卻唯獨沒有應有的仁慈。
“可、可那位小姐不可能參與其中的，她那麽病弱。而且、而且……”師北辰有些口不擇言，“她應該什麽都不知道的，易姑娘，別去打擾她了吧。”
“這你怎麽能保證呢？”子夜反問道，“她若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那便是最好的問詢對象，為什麽我要放過呢？”
“師北辰，我不是個好人。”子夜斂起笑容，眼中無盡燦金色光芒盡顯，“所以，別拿你自己心裏那套好人準則來要求我。”
師北辰被她這番說辭驚愕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當下隻能瞪著眼手足無措。
“你還記得之前所說嗎？”
“……記得。”師北辰小聲答道。
子夜直勾勾地盯著師北辰的臉，那張臉上似有無限失落之意。她並未打算安慰師北辰，反而是言語如刀，架在了師北辰心頭。
“你若是不聽話，立刻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