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誠悅客棧二樓。
子夜剛從窗戶翻上了二樓,這個點沒人給她開門,她隻能自己想辦法回房間。
房間內窗戶大開,子夜側倚在窗前,漸漸有涼風拂過她的臉頰,吹亂她鬢邊發絲。如果忽略掉她本人的真實想法,看起來也確實是副美好的畫麵。
然而如今她心中怒火能把這座客棧燒得一幹二淨、連灰都不剩,真可謂是怒火中燒。
今日她撂下城西荒宅一事不查,浪費著自己的睡覺時間,還在屋頂爬了半宿看徐有才發瘋,夜間的風都在嘲笑她像個傻子。最後終於等到徐有才昏迷,她能夠推開門看裏麵有什麽東西,結果天外一道驚雷把她忍辱負重一晚上的成果抹得一幹二淨,還差點讓她被發現。
子夜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逃走的黑衣背影,那個背影很眼熟,應該是她認識的人,但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那是誰。
在腦海中劃過一眾候選人,在排除掉那些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宜平城的人外,那就隻有一個了。如果真是她心中所想之人,那周府的賞花會就很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如若不是……
或許是微風吹拂過的緣故,自心底升起涼意陣陣。她打了個寒顫,伸手將窗戶關上,走向床榻而後沉沉倒下。
隔壁的客人不知是走了還是沒回來,今夜裏要安靜不少。
在天才微微亮的時候,子夜房外就一直有人在敲門。她昨夜睡得晚也睡得淺,被那聲音稍微吵了兩聲便已經醒來,隻是賴著不肯起來,心道門外不管是誰都趕緊滾蛋吧她要繼續睡覺。
這聲音響了快有一刻鍾,子夜被子蒙頭,寧可浪費靈力開禁音術也不肯動一下起床開門。
“易姑娘是出門了麽……”
終於等到敲門聲消失,子夜眯著眼抬手將禁音術撤下,攤開被子準備睡覺。可偏偏房門外又傳來女子的說話聲,聲音不小,好似生怕屋內的人聽不見一樣。
“唉,還想讓她同我一起去二哥家的。我上次跟小曲講我們村子裏來了個神仙姐姐,他還挺想見的呢!”
那可真是謝謝你誇獎了……子夜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
“小曲就是這樣被你這個姑姑給慣壞的!人家易姑娘說不準還不去想去呢。”
“會的啦,易姑娘人很好的。”
還好沒開門,子夜內心閃過一陣慶幸。那名單上一大半的人家她還沒去過,她哪有時間陪李爾萱走親戚。再者她也應付不來小孩,若是像小乞丐那般的利用關係還好,畢竟這種利害關係下她也不會拿他們當小孩看。
而且最近李爾萱有些過於依賴她了,這不是什麽好事。
在不觸及因果的前提下,子夜並不介意幫她一把,但那僅限於不觸及因果。一旦糾葛過多必然會產生因果,不管起因是好是壞。
看來此次事後,就該離開了。
等到李爾萱離開後,子夜沒過多久也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她雖然有些困倦,但今日事情不少,她琢磨著今天把名單上剩下的那幾戶人家都查看一遍,再拖著不查恐怕就什麽都查不到了。
今日要找的這幾戶人家離得有些遠,子夜看著小二寫的地址差點以為小二在糊弄她。
子夜不得不城南城西來回跑,還有一家住在城郊,都快把這個宜平城逛完了。得虧她是個修士,能縮地成寸、移形換影,不然光是在這些地方間往返都要一天。
最後她還順帶去了趟城西的荒宅,裏麵空無一物。別說是爬上屋頂,就是她整個人走到宅子裏都沒聽見任何聲響。子夜發自內心覺得自己是讓人給騙了,還是個不過十歲的小孩。
荒宅一事先略過不提,丟孩子那事子夜倒是發現了點東西。
在走訪遍餘下的四戶人家後,子夜發現丟孩子那幾家的情況相當有意思,看來這犯人挑選目標時有過篩選。
六個孩子裏隻有徐有才家和另外一戶繼母當家的是男孩,剩下的基本都是家裏不受重視的女兒。
康夫人對女兒還算上心,剩下那三家的態度就是丟了便丟了,報官也隻是順手之舉,壓根沒放在心上。
有非常重要的一點便是在那些孩子丟失前,問他們的家人或者鄰居都承認,曾有群黑衣長袍的人出現再附近。
而且很奇怪的一點是這些人家丈夫普遍相貌平平也沒什麽才學,卻娶了貌美如花或者家世好的妻子,當然這裏麵徐有才除外。若說那康夫人尚還能用康武會哄人來解釋,可剩下那幾家就真的是毫無道理。
沒臉沒才學也就罷了,那些丈夫們連性格都是扔到人堆裏找不到的那種,木訥的很。要說有什麽特點,那大概就是大男子主義明顯,還覺得自己是家裏的天。
最為奇怪的便是最後一戶,那戶人家三年前亡了妻子,不到一年便娶了續弦。那位續弦是城中布店老板的女兒,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年芳十九,在城中要想嫁個富家子弟做正室都不成問題。
而那位丈夫家裏並不富裕,資產可能還不到嶽父家的零頭,家裏養著兩個兒子。就這樣的條件,女方居然寧可與家中斷絕關係也要下嫁於他,婚後還經常回家拿錢來養一家子。
一個黃花大閨女居然上趕著給人做後母?到底是腦子進水了還是眼睛進水了。
人各有愛好,女子是願意嫁給什麽樣的人,這種事情子夜也不能妄加評論。但女子若是挑丈夫的眼光差成這樣,那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的好,很適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起碼這樣婚後也不會過得太委屈。
子夜四下跑了一天,臨到晚上時也沒回客棧,而是在街邊要了碗陽春麵。
“誒老伯,你知道這飛鸞布坊怎麽回事嗎?”趁著麵還沒上來,子夜和那個算賬的老伯問詢著。
這是家夫妻店,負責煮麵的人是這老伯的妻子,而老伯則負責在前麵算賬。這家店巧的是剛好開在飛鸞布坊,也就是那女子娘家的旁邊。
“我聽說這飛鸞布坊的布料不錯,還想買些拿來做衣服,怎麽今兒一天沒開啊?”
“飛鸞布坊啊……都停了好些日子了,而且小老兒我勸你一句,別去飛鸞布坊。那兒的東西都以次充好,讓人報了好幾次官呢!”老伯提起飛鸞布坊來有些不屑與嫌棄。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家布坊今日沒開,想必是官府在查了吧。”
“才不是。”老伯連忙搖搖頭,“那布坊啊每次一被人報官,就商量著私了。這次關店啊可不是因為質量的事!”
“那既然不是因為質量的事,還能是什麽啊?”子夜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好好的布坊不開門掙錢,關著店幹嘛啊?”
“哼,還不是因為他家那個倒黴女兒!”老伯憤憤地說,“何家那個閨女兩年前嫁了個遊手好閑的混子,當了個繼母。鄭老三就是個每日混跡賭場的二賴子,何家閨女嫁過去差點沒把何老頭氣死。”
“那這和他家布坊有什麽關係啊?就算女兒沒嫁對人,也不至於氣的把布坊都關了吧,生意總是要做的啊。”
“做生意?”老伯哼笑一聲,“鄭老三養不了家,隻要靠著何老頭救濟,天天讓何家閨女回家要錢。最近何老頭得了病,這家裏就輪到他大兒子當家了。這大兒子一上位立馬就斷了接濟,鄭老三天天領著老婆兒子到布坊門口討錢,攪得他生意根本沒法兒做,索性也就關門了。”
“那這何姑娘真是所遇非人,偏偏攤上這麽個丈夫。”
“誰說不是呢?唉……”老伯越說越可惜,歎了幾口氣。
“老頭子你可別忽悠人家小姑娘了,明明是他家布坊要擴建了這段時間沒法開張,你倒是給人何家安排了個好理由。”老伯的妻子端著陽春麵從廚房走了出來,遞給了子夜,“快,嚐嚐吧。”
“唉……不過那何姑娘以前確實耀眼的很,我們這條街的人都喊她何仙女呢!不知道怎麽淪落到跟乞丐一樣了,也不知道她看上了鄭老三什麽,突然就嫁了。”老婆婆提起何家閨女時也有幾分可惜。
“……可能是一見鍾情?”子夜咽下一口麵,聽到老婆婆的話時訕笑了兩聲。
老婆婆搖搖頭,“你們這些小姑娘就是天真,鄭老三那種人啊甭說是姑娘,連好人家的男兒都不該同他結交的。”
“或許吧……”子夜非常感激這位老婆婆把她歸入了小姑娘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