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那裏是？”
在徐有才家西廂房的後邊，有間全部用黑紙糊上的房子，連窗戶也被人用黑紙包的嚴嚴實實。
聽到子夜的話，徐有才也往那邊瞥了一眼，那雙如古井般幽深的眼中終於有了些許波瀾。
他慌了。
“那、那是內子的房間，她眼睛前幾年壞了，不能見光，就住在裏麵。”
妻子？子夜想起今早出門時那個蓬頭垢麵的女人，那雙幽深的眸驚恐地看著來往的路人，口中不停念叨著同一句話。雖然瘋是瘋了點，但無論怎麽看她的眼睛都是完好的，這徐有才分明是在說謊。
徐有才越解釋越慌張，遠沒有之前的氣定神閑，子夜可以斷言裏麵絕對藏著什麽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
子夜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徐有才，他正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徐有才並不是個能撒謊的料子，眼神動作裏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並未多言，聽完徐有才的話便讓他帶路去其他地方再轉轉。隻是心下暗定晚上必須得來這兒查看一番，如此想著，她自指尖灑出靈力附在那間房子上，這樣晚上她就不必再勞心勞力地找路了。
最後子夜還是訂了張紅木桌子，她本來動了買走那張黃花梨條幾的心思，奈何徐有才不肯割愛。
“喏，這是定金。我大概半月後來取，做的來嗎？”子夜估計了下自己的時間，這要是不生點別的幺蛾子，半個月應該是她留在這裏的極限了。
再待下去，修煉都要荒廢了。她花了五年時間才把修為恢複到築基中期，雖然身負吞噬星源，但仍然不可懈怠。
“姑娘要不寫個地址，到時候徐某人直接送過去，也省的姑娘再多跑一趟了。”
“也好。”她眯起了那雙好看的琥珀瞳，周身自帶危險的氣場，似笑非笑地衝著徐有才緩緩開口，“我住在誠悅客棧。”
果不其然，徐有才聽到誠悅客棧四個字時身體不由得抖了兩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離這兒是有些遠了，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自己來。”子夜臉上十分不好意思，言語頗為誠懇。
徐有才眼神稍有閃躲，抿著唇開口道，“沒關係，徐某送得到。姑娘不如留個名字吧，這樣也好找些。”
“我姓易。”
她舊時跟隨師父生活在鄧林時，旁人總以為他們是父女，可子夜從不承認，死都不在名前加上這個姓氏，如今卻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化用這個姓氏。子夜心中想要是師父知道了這些，指不定得怎麽嘲諷她。
子夜在中午時分離開的徐有才家，憑著記憶以及滿大街問路，她才找到了小二名單上寫著的第二家——康武家。
康武家比徐有才家看起來要小不少，子夜一路過來也能大致了解這康武家的情況。徐有才家裏是祖上闊過的，而且徐有才現在也是城中有名的木匠，相較之下，康武家就完完全全是做小買賣的了。
康武在城裏開著包子鋪，每日也掙不了幾個錢，還偏偏滿腦子迂腐觀念。他老婆原先在周府當繡娘，手藝不錯，據說在布上繡朵花都是栩栩如生的，不知為何要嫁給康武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人。
而且康武他老婆在嫁給康武後可算是徹底失去了自由權，康武以女人不宜拋頭露麵為由直接斷了她的刺繡活計，還由於她前兩胎都是女兒每日對她又打又罵，直到第三胎生了個兒子這才態度稍有緩和。
這次丟的孩子是他的大女兒，恐怕也是因為丟的是個女兒康武才絲毫不著急，要是丟了那個寶貝兒子，康武估計能把整個宜平城給掀了。
每次遇見這種男人子夜都是一個白眼翻上天，也不知道家裏是有什麽皇位要繼承。
子夜敲響康武家大門時，壓根就沒什麽好臉色，心中恨不得把這蠢男人好好教訓一頓。直到看到是一個瘦弱的婦人來開門時，她才換上了笑臉。
“啊……你是？”那婦人開門看到不是自己丈夫時楞了好幾秒，而後才怯懦地開口。
子夜笑得越發燦爛，“前幾日是你們家報的案吧？我是官府派來查此事的人。”
在小二的記錄中，這家人曾就女兒失蹤一事報了官，雖然康武對後續好像並沒什麽興趣，但以官府的名頭來問詢是最保險的。
“對、對、對，是我報的官！”康夫人聽到這事眼睛驟然一亮，言語也急切了幾分，“是若南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在調查中，我今天是來了解下情況的。”
子夜從懷中拿出一個令牌狀的東西，那是她客棧的門牌。她將那東西遞過康夫人看，在康夫人看來那正是官府的調查令。盡管這障眼法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估計不到一刻時間就得現了原形，但要糊弄一個不同法術的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請進吧。”康夫人轉身領著子夜進了家中，邊走邊說，“我夫君他今日有些事情，不在家中，還望您見諒。”
“我聽聞夫人家裏還有兩個孩子，能叫出來看看嗎？”這宅子過於寂靜，兩個小孩就是再乖巧也不該如此安靜才是。
康夫人掃了她一眼，淡淡回到，“我夫君帶回鄉下讓婆婆看著了。若南失蹤後，他覺得我照顧不好孩子，明明……明明他自己都不照顧的。”
“無妨。你丈夫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女兒的失蹤啊？”子夜走在康夫人背後，在她拋出這句話時，她能夠明顯感覺到康夫人身子一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大人並未說錯。”沉默片刻，康夫人才再次開了口。
“我知道大人想說什麽，大人無須將懷疑放到我夫君身上來。他雖然是不太喜歡若南，但到底是個父親，不會做出那等故意丟棄女兒之事的，而且……”康夫人說到這裏時歎了口氣，有些猶豫，“他根本沒那麽膽子。我朝法律森嚴，丟棄兒童是重罪，他那個膽子……唉。”
“夫人博學。”子夜有些驚奇，她倒是沒想到這康夫人懂得竟然不少，“在下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大人但問無妨。”
“有些唐突還望夫人見諒，夫人你為何要嫁給他呢？”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康武。今日康夫人雖著了件樸素的繡花羅裙，但卻仍難掩美貌，再加之她刺繡技藝出眾，若是想嫁的好些那也並不難。
“嫁都嫁了哪還有那麽多理由？可否問一句，大人可有婚配？”康夫人一臉的淡然，她早已看開。
“尚無。”子夜搖頭，她向來瞧不上為情而毀修為的人，不論男女。前世至今世都未曾為任何人心動過，堪稱鐵石心腸。
“那等到大人有了心上人便知道了。”康夫人笑了笑。在她看來這是隻有年紀輕的女孩才會有的煩惱，若是讓她知道子夜如今二百多歲恐怕得驚掉下巴。
“算了，不說這個了。”子夜無奈，總有些事是不講道理的，這康夫人若是看開，那她再怎麽說都沒有用。
“來聊聊正事吧。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康若南走丟的？”子夜換上凜然的語氣，似乎真是在辦案一樣。
康夫人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那是半個月前的事了。我記得那天若南在街角玩耍，可我沒看好她，等到發現若南不在時已經晚了。我去問過附近的鄰居，都沒見過若南。”
“半月前？你們可是一周前報的案啊……”子夜有些疑惑的看著康夫人，若康夫人所說為真，那小二記得也太不清楚了。
“不是的……夫君一開始沒想報案，說什麽稍等等說不定就回來了。後來一周過去了，若南都沒蹤影，我才瞞著夫君去報了案。”康夫人說起時仍是一臉悲傷。
“不，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丈夫壓根沒有找孩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