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果然如李爾萱所說,在她床角放著個半人高的花瓶,是件翠青釉瓷,看起來價值不菲。也不知道掌櫃怎麽想的,竟然把這等名貴之物放在客房裏。
不過……
“這玩意你搬得動?”子夜有些懷疑地看著李爾萱。
這個花瓶不僅看著不輕,實際重量也不會輕到哪裏去,李爾萱居然能把它搬開?開什麽玩笑!
“不、不是的,算了我也記不清了。”李爾萱也有些疑惑,“但我當時確實是搬開花瓶後看到的。”
子夜歎了口氣,無奈地將袖子卷起,手中運氣將那花瓶拎到了一旁。
這花瓶重量並不輕,子夜搬著雖不費力,但要李爾萱來搬的話大概不會輕鬆。想到此處,子夜又一次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李爾萱。
隻是確實如李爾萱所說,這花瓶下藏著個偶人。
花瓶下略有什麽東西被擦去的痕跡,因為隻留下了些線條,子夜也隻能勉強辨認出應該是個陣法,至於具體是什麽那就不得而至了。而那個偶人,就被正正地擺放在花瓶下,原先應該在陣法的正中央擺著。
偶人身上纏滿了密集的布條,紅白色相間交錯。最重要的是那個偶人在脖頸處纏著一道雪白的綢子,那根綢子就緊緊束在偶人的脖子上,與昨晚的李爾萱一模一樣。
在子夜想要俯身將這個偶人撿起時,險些被偶人身上的機關給刺中。這偶人身上隻有一個位置沒有布條捆綁,那就是偶人的嘴巴處。一旦有人動了這個偶人,便會有一根銀針從偶人嘴出刺出。
子夜在注意到偶人身上的法術波動時,便謹慎的躲開了。她將偶人拿在手中比劃,半晌,她終於確定了李爾萱會被刺中死穴純屬倒黴,這偶人的銀針應該就是隨機刺的。
想到這裏,她抬起頭有些憐愛地看了看李爾萱,把李爾萱盯的渾身不自在。
除卻橫在脖頸的那一道布條無法拆解外,子夜開始上手把偶人身上其他的布條依次拆解下來。
拆下布條後,偶人的全貌也擺在了子夜麵前。
那是個柳眉細眼、身材婀娜的女子偶人,身著一件絳紫色長衫,頭上三花,手裏原來是該拿著些什麽東西,像極了村口會供奉的那種縮小版神仙雕塑。
“你以前見過這個偶人嗎?”子夜問道。
李爾萱想了想,“好像有見過,但和市麵上賣的那種也沒什麽區別啊,”
子夜聞言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放回了偶人身上。她實在是沒法將那根布條扯下來,幹脆就把偶人的頭部齊頸卸了下來,動作利落幹淨,沒傷到這偶人半分。
令子夜瞠目結舌的是,在這偶人體內藏著一大束銀針,恐怕得有個上百根。這偶人一旦造出來就不能再拆卸了,所以這些銀針應該是打自一開始就在偶人體內藏著的,再加以法術施加,就能變成一個機關。
子夜將偶人塞到了隨身空間中,又在花瓶上施加了跟蹤標記。臨出房間時轉過來頭又想起了些什麽,對著李爾萱警告道:“這東西我拿走了,此時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待到子夜回到自己房間,那桌麵上赫然放著張名單。
她稍微粗略地看了下,光這上麵的就有六戶了。這種孩童丟失率居然沒在城中引起恐慌,也真是見鬼了。也不知是世道變了還是她太老古板,她記得以前若有是有一兩戶人家丟孩子可就算是大事了,宜平城這些有小孩的人家倒還真是心大。
最上麵寫的便是徐有才家,那個老婆孩子都不正常、連自己腦子都可能有點問題的木匠。子夜想了想,今日還是去徐有才家比較好。就算她今日查不出點什麽,好歹也能給自己訂個桌子,她家那個桌子壞了挺長時間了。
走到客棧門前時,子夜撇了一眼對麵的角落,那位徐夫人正蜷縮著窩在那裏,臉上盡是灰塵,頭發也像是許久沒有搭理過的一樣。她輕歎一聲,搖了搖頭,也真是可憐,看來這徐有才也沒有想象中的愛妻子。
城西比之城東要更加日常一些。
城東可能因為商業街多一些,看著要繁華不少,但實際上住在附近的人並不多,來來往往都是些過路人。
但城西不同,這裏街道錯節盤根,到處都是住房,稍有不仔細便會走錯。子夜抑製著自己在白日裏想要使用法術的想法,愣是在這裏走了半天才找到徐有才家。
也不知道一個木匠家要住在這裏是什麽想法?
子夜找到時內心想怪不得徐有才每日要到城東去接妻子回家,就這種回家路,別說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但凡稍有點路癡的人來找都找不到。
她在門前重重地叩了好幾聲,都一直沒有人能來應。
直到子夜等的不耐煩、快要轉身離去時,才有人姍姍來遲開了門。
徐有才樣貌不錯,也長得十分年輕,看起來也算俊朗,隻是整日沉浸在木材中顯得他格外陰鬱。他原先可能在院裏做木匠活,一身黑色短打,上麵還沾了不少木屑。
“是徐木匠嗎?”子夜從嘴角扯出一個笑來。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自認美顏天下無敵,也不管自己真實性格有多暴躁,逢人便甩個笑臉上去,後續相處還能不能有這麽好的脾性全看她心情。雖說這笑臉實在不發自內心,看著還有幾分假,但好在那張臉足夠好看、足夠賞心悅目,旁人也挺吃她這一招。
然而那徐有才隻是乜了子夜一眼,眼中連一秒的驚豔情緒都未出現,他低垂著眸,推著門的手還未收回去,說話時的嗓音有些低沉,“姑娘也是來訂做家具的?”
這人並不是很自信。子夜想起那日在樓上看到的場景,徐有才或許是那種在熟人麵前才能顯示出真實性格的人。
“對。”子夜點了點頭,“我家裏桌子壞了,又聽聞徐木匠是這宜平城裏手藝最好的木匠,就想著來換個好些的。”
徐有才有些靦腆地低下了頭,從子夜角度能看得出來他耳根微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番誇讚的緣故。
“過讚了,徐某人隻是個普通木匠而已,當不起最好這一說。”說著,徐有才摸了下鼻子,“若不嫌棄的話,請進來看看吧,有什麽喜歡的樣式也可以直接同我講。”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聞徐有才這般說話,子夜眼睛都亮了,她正愁沒理由進不去呢。
“姑娘是外地來的嗎?”
“我是宜平附近的村子裏來的,這還是我頭次來宜平城呢!”子夜挑了下眉,“怎麽?徐木匠你這家具隻賣宜平城嗎?”
徐有才連忙搖頭,“不是的。隻是工期可能有些長,姑娘可能要等一段時間了。”
“那倒無妨。”
說來這徐有才真不愧是個木匠,自己在家中擺放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各種好木材都往自己的家裏堆。
單是瞥一眼就能看出來徐有才家價值不菲,也不用賣太多,就把他正中擺著的那個黃花梨條幾賣了都夠他肆意揮霍好幾年了,何至於在這裏做木匠?
似乎是察覺到了子夜的眼神,徐有才解釋道,“那茶幾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不賣。”
“這裏大部分東西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不是可以拿來販賣的。祖上有規矩,除非餓死,不然不能動這些,還望姑娘見諒。”徐有才說這話時很是認真。
“原來如此。”子夜訕笑兩聲。
難怪小二會以為徐有才家窮,也怪徐有才那群朋友沒什麽眼光,難以看出這一屋子的價值。不過徐有才倒也是真聽話,就這一屋子要全部都賣掉,雖然不能說是大富吧,舒舒服服過幾年日子也是綽綽有餘。
這樣一來,子夜越發好奇徐有才為何要娶個瘋子做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