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姨媽,就是她,就是她打的我!”
廳堂之上端坐著的是位富態的中年女子,模樣周正,雖然胖了些但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貌,穿了件駝色繡金邊錦衣,與尋常富家婦人沒什麽區別。她兩邊一左一右兩個侍女,都穿著鵝黃色衣裙,梳著一模一樣的發髻,看起來像是雙生子一樣。
臉上還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周月坐在一旁,她的表姐吳蘭瓊今日換了件石榴紅的緞麵長裙,手裏藕粉色的紗扇不停扇動著,就正坐在她對麵。
而子夜則被雜役綁著,被迫跪在了廳下。
“月兒,你再將那事說一遍。姨媽定為你好好做主。”
這婦人想必就是這無念山莊的大夫人了,看她這副傲慢的神情,子夜大概也明白吳蘭瓊和周月是為何會養的如此刁蠻了。莊主常年奔波在外,也沒幾天是在家裏的,想養成那副驕縱模樣還得全靠這位大夫人。
“就是她把我打成了這副模樣。我不過是替姐姐柴房看看她,她卻不知從哪裏學來了邪術,用那邪術把我從半空中拋了下來,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這會兒……這會兒恐怕就得去見我爹娘了。”周月說的聲情並茂,簡直要哭出來了。
大夫人對待周月一向嬌慣,恨不得當親生女兒養。昨日聽聞周月受傷的事情差點急死,清晨時聽聞周月醒了,第一時間就要帶著去秀麗閣拿人,誓要為周月討回這個公道。
“吳彤,我無念山莊可曾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對月兒下此毒手!”大夫人一甩衣袖,便將一個茶杯甩到了子夜麵前,濺起的碎片差點劃傷子夜的臉。
摸了摸自己的臉,子夜掙開繩索的束縛,站起身來,“大夫人,不考慮聽聽我的說法嗎?”
“姨媽你看,她……她又要用那邪術了!”周月被她的動作嚇的不輕,她是昨天親眼目睹過子夜使用法術的,今天要不是大夫人在,她可不敢這麽和子夜說話。
“吳彤,跪下!”
“我不跪。”
簡直是可笑,這世間能叫她子夜跪下的人還沒出生呢!就憑這等連子女都教育不好的庸婦也敢命令她?簡直是荒謬。
“你口口聲聲說我用邪術將你打傷,那麽請問除你之外有人看見了嗎?如果沒有,你無憑無據為何要汙人清白?你到底是何居心!”子夜指著周月,一字一頓地說。
當時子夜在四周設下結界,除了她之外根本沒人聽見周月的喊叫聲。她不怕周月的控訴,因為根本沒有人能證明。
“你……你,你胡說,明明就是你!”周月氣的都快不會說話了,她當時喊那麽大聲都沒人聽見,這讓她去哪兒找證人?
“大夫人,不是小女詭辯。若是周小姐能找到一個證人來證明是小女打的,那小女自願被逐出無念山莊。如若不……”子夜停頓了一下,“那就要問問這周小姐是何居心了。”
聽聞這話,大夫人沉思片刻,目光轉向周月,“月兒,若有什麽能證明的,你便拿出來吧。”
看得出來,大夫人還是很相信周月的。
“姨媽我……”周月言語中盡是為難之意,雙手緊攥著衣角,“這我證明不了。”
“但真的是她,姨媽,我沒有騙您。”周月瞳孔睜大,眼角似乎有淚水流出,“您將我從周家帶到這兒來時,您就已經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我沒必要騙您。”
“月兒別哭……”大夫人一看到周月的眼淚就更加心軟了,一想起將周月領回來時的那天,大夫人越看吳彤就越生氣。
“就算無人看到又如何,月兒臉上的傷還能是為了汙蔑你自己打的不成?”大夫人說,“吳彤你要現在認個錯,我便輕饒了你,若是你死不悔改,那我便替老爺做主讓你離開無念山莊了。”
“嗬。”子夜輕笑一聲,她現在倒是不在意離不離開無念山莊了,而且,現在離開無念山莊才是一個最明智的選擇。
上古傳承時天必生異象,偏僻之地或許沒什麽人能觀察到,但無念山莊這裏可不是偏僻野地,不出三日,必有修士上門。若是碰上性格和善的倒還好,或許也就是上門搜查一番,但這異象可是展示在所有人麵前的,其中必有凶惡之徒,為奪寶殺人簡直是常事。凡間常有全家被劫匪屠戮之事,其實不過是這些獵寶人為尋找寶物而製造出的假象而已。
以子夜現在的修為,還是躲開比較好。
“這吳彤會不會妖術,我們莊上不就有個人能知道嗎?”看戲看了許久,吳蘭瓊終於插上了話。
大夫人一聽這話,眼珠子都亮了,急忙問道,“誰?”
吳蘭瓊手中的團扇還在不停扇動著,“兄長昨日請來了先雲派的道長做客,就安置在秀麗閣旁邊,母親可以派人去請過來。”
片刻之後,江遠山便被大夫人派去的人請了過來。他原本也是剛起床,正準備修煉呢,結果就被一陣敲門聲給吵到了。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大夫人懷疑吳彤,他原先是不管無念山莊閑事,但為了吳彤,他還是過來了。
“江道長好,擾了江道長的清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無妨。”江遠山這回答實在太冷漠,大夫人臉麵上頗有些過不去。
吳子澈從未對大夫人提過江遠山這人,大夫人也是剛剛才從吳蘭瓊口中知道莊中來了個修士,此刻看到這江遠山年紀輕輕的就如此高傲,不免心中生了些微詞。
“江道長,月兒妹妹說彤兒修煉了邪術,不知江道長您能否替我等查看一二呢?”
吳蘭瓊一見到江遠山就變的十分嬌媚,她巴不得從吳彤身上找出些過錯來,最好是吳彤真的練了邪術才好,江遠山一個正派道修怎麽可能瞧得上偷學邪術的?
“具體情況我都了解了。”江遠山答道。
“可是姐姐……”周月見江遠山出現便慌了。
她一向纏吳蘭瓊纏得緊,自然是知道吳蘭瓊喜歡這道士的,而且她也知道這道士喜歡吳彤,這道士怎麽可能說實話嘛!
“怎麽了月兒妹妹?”吳蘭瓊一記眼刀甩過去,周月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
子夜一看到江遠山進來就很放心地笑了出來。她是摸不準這個江遠山什麽性子的,但無非不過是檢查她是否有靈力修為,很巧的是,這兩樣她現在通通沒有。
接受傳承時靈力耗盡,至今仍在修補中,她的體內可是一絲兒靈力都沒有。至於修為,那是靈力堆起來的,更何況《蒼茫書》還強行使她修為倒退,如今她還真的是一點修為都沒有的人。江遠山要想檢查出她修煉的痕跡,起碼得比她原來高一個境界才行,而她看江遠山最多築基期不能再多了。
“彤兒,抱歉了。”江遠山小聲對著子夜說了句話,忽然捉起子夜的手臂,雙指按在她的手腕間。
與此同時江遠山開始釋放了自身的靈力,隨著江遠山的靈力在子夜體內遊走一遍,子夜大概也摸清了江遠山的修為,不過一個築基初期罷了。
這個過程並不漫長,還未到一盞茶的時間,江遠山便鬆開了子夜的手腕。
“別緊張。”
江遠山抬頭便看到小聲呢喃的子夜,子夜見他看過來,咧嘴便是一個燦爛的笑容。江遠山原先就傾慕於她,這下更是被笑容羞紅了耳根。一旁的吳蘭瓊看著二人的動作,氣的不行。
江遠山整理了下情緒,“恕在下直言,吳彤姑娘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在下未在吳彤姑娘身山感受到任何靈力的存在,周月姑娘所說的恐怕是臆想吧。”江遠山看向周月時神情冷漠,“而且周月姑娘說巨大藤蔓拔地而起,這種現象若非修煉百年以上的修士應該是做不到吧。”
“正是如此!周姑娘你汙我清白前也得找些合適的理由吧,還是說……”子夜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認為我是個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