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良久，山洞中都再未發出過聲音。
子夜很安靜地待在一旁，多說無用，這傳承要是真沒腦子到寧願東宇崩塌都要拒絕她，那這傳承不要也罷。
“如今的小輩還真是牙尖嘴利。”這次換了個聲音，語調輕佻。
“吳氏能有如此後輩，也算我吳氏之幸。”
“把傳承給她吧。”
一連三句，都是那奇怪的聲音所說，子夜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心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聽著。
“吳氏子弟吳彤……”沉默許久的那個聲音終於再次發出了聲響。
果然，這傳承記得吳彤。
“得此傳承者將身負東宇之境重責，需以自身精血奉養東宇之境，如此可願？”
“弟子甘願。”
這筆賬怎麽算都是劃算的，精血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但吳氏傳承可就這一個，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一束白光從巨石中迸發而出，將子夜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這束白光之中。她無法動彈，神識海中充斥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幾乎要讓她的神識海炸裂。她很難去梳理這些文字，那是扭曲的抽象的，是她仍然無法理解的層次，但現在那些知識全部灌入她的腦海中。
她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腰際的玉佩瘋狂顫抖著，體內血液從皮膚滲出，幾乎要將她染成一個血人。同時，靈力也在瘋狂溢散，隨血液一通蒸發在她體表，她很難去控製那些四散的靈力，隻能任由這些靈力四處溢散。
不過多時，她幾乎要昏死過去，僅留著一口氣，眼中星眸大盛，燦金色一如往日的美麗，而她此時卻不如往日驕傲，隻能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忽然間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中轟然炸裂開來，那是無數的記憶碎塊……神情癲狂的女人，刺向胸口的長劍，以及破碎流散的星辰。伴隨著體內瘋狂滋長的霸道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湧入她的腦海。
“若能忍住這等痛苦，此子也算是可造之材了。”
“仙君說的極是。”
霎時間，九重天上遠古神殿轟然崩塌，風雲四起雷電大作，金色雷光自九重天上衝破雲端直下五境，伴著無數星辰的隕落，跌落在大地之上砸出一個個駭人的痕跡，在無念山莊外更是劈出了一個橫斜的巨坑。
即使是午夜時刻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此等異象，方圓百裏內的修士皆被這金色雷光吸引了目光，有些離得近的更是直接朝著無念山莊趕了過來。這是上古傳承出世的象征，尋常百姓卻覺得是老天顯靈，冤屈者跪地祈禱，罪人惶惶不安生怕這驚世的雷光劈入屋內。
傳承之地的不遠處，玄衣錦袍的男子正要將手中捏著的半隻魂魄收入束魂旗中，抬頭卻見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將後山照耀的猶如白日。
他甩手將魂魄收入旗中，意味深長地看了傳承之地的那堵石門，仿佛能看到背後正在進行的一場傳承。
遠隔千萬裏外，男子將最後一盞魂燈複原，那雙久不見光的眼眸在魂燈幽暗的光芒下終於再次綻放了神采。他瘋狂大笑著，眼角卻流著晶瑩的淚水，終於能再次相見了，這是他們時隔千萬年的再遇。
“好久不見。”
待到子夜清醒時，已經是好幾個時辰之後了。她身在傳承之中，並不知道外麵崩天裂地的怪象，更不知道外麵有人找她快找瘋了。
這是她許久未曾感受過的身體疼痛，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內，她記住了她每一次痙攣時的痛苦，似乎有無數的刀子紮在她身上，每一刀都不致命卻一刀比一刀更痛，這遠比死亡更折磨。
怪不得吳氏一定要修煉之人才可繼承，若是一個普通人接受這種傳承恐怕此時早已痛死，化作孤魂野鬼了。
“《蒼茫書》？這什麽啊……”
她神識海中忽然跳出龍飛鳳舞三個大字——《蒼茫書》。
“《蒼茫書》乃是吾主畢生所學之精華，如今早已絕跡。”那古老而肅穆的聲音似乎跨越了遠古而來。
西廷首座曾得半部《蒼茫書》，從中窺得一二便得以建成使八荒大地皆聞風喪膽的西廷館。《蒼茫書》乃是不傳世的秘寶，至今仍有人在尋找它的蹤跡，沒想到居然在吳氏傳承這裏，這就算是最頂尖的獵寶人也拿不到。
不過……
“晚輩可否問一句，三玄仙君他……”是否已經隕落呢？
如若三玄尚未隕落，那麽傳承是不可能拿出《蒼茫書》這等神物來的。但凡三玄仙君仍在九天之上庇佑吳氏一族，那這《蒼茫書》怎麽都不可能傳世。想起西廷那些惡毒的手段，子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如你所想，吾主早已化為世間萬物塵埃。”聲音一如最初的莊嚴肅穆，卻透露著一股淡薄的淒涼感。
聽到這句話，子夜便不再說話，仔細翻看起神識海中的《蒼茫書》來。
三玄仙君出身上古，他所經曆的時代比如今要殘酷血腥不少，這《蒼茫書》的上下兩卷加起來簡直是一部詳盡的上古保命殺人教程。
西廷便是隻學了下卷的反麵教材，至今西廷仍以《蒼茫書》下卷為尊，下卷是殺伐決斷篇。西廷偏愛血雨腥風之輩，門下弟子無不命裏帶血，仇家眾多。擱算卦的那兒個個都是命硬的，命不硬的哪能扛得住西廷。因為其血腥的作風，西廷在修士中極其不受歡迎，連一向做派下作的邪修都嫌西廷髒，名聲非常差。
下卷教如何殺人，上卷則是真正的修煉功法。三玄仙君他並非如普通修士般以神入道，而是以武煉神，最後以肉體成仙。功法自然也是偏向於此方麵，《蒼茫書》的上卷側重於如何煉體，以及如何煉體入神，唯有達到煉體入神境界的人，才算是真正邁入了修仙的正途。
雖然結果都是要煉神的，但事實上這本功法的上卷並不適合已經肉體定型的修士，廢體重修無異於是在自殘，反而是什麽都沒練過的普通人更適合它。
子夜剛才在感受到體內靈力的空蕩時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她沒想到這《蒼茫書》竟然如此狠絕，唯有廢體才可精進，竟然強行使她修為倒退。子夜現在沒辦法運轉靈力，她隻能期望沒有倒退太多，不然可連自保都很難了。
“汝該回去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
那聲音沒有再言語，隻是巨石上又一次閃過了白光，目標正是子夜，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心中想到這八成是要送她出去的。
等到她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房間。此時天剛亮，白晝的光芒穿過紙窗，照入屋內，幾乎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而她在後山上看到等到那道石門與背後的山洞，以及吳家傳承，仿佛她剛做的一場夢。
隻是身體傳來的痛感與體內空蕩蕩的靈力告訴她，這不是夢。
“給我把門推開！”
屋外婦人的嗓音尖利而凶狠，穿過那道不堪一擊的木門直接傳入了子夜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