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年級 上
中午的太陽格外的炎熱,狠辣地烘烤著地上行走的人們。此時的地麵像是一個大型的蒸籠一般,而我們則是在其上的肉包子一般,反反複複地接受著蒸汽和火焰的洗禮。奧德小學主樓的門口,一群裝修工在忙忙碌碌地來回奔走,白色的油漆時不時濺到地上,給熾熱的一塊地磚蒙上一層白色的冷麵紗。
而在他們邊上不遠處,一名男子和一名帶著孩子的女子交談著。沒錯,這三人正是我們,而因為我先前的一句話,此時令他們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而就當我決定打破眼前的窘境的時候,母親身體突然微微一動。
隻見她遲疑片刻,向我問道:“小樂,你確定嗎?”先前她還是試探性地向校長問問,可當我親口說出這個事實的時候,她反而變得有些吃驚。
我點了點頭,一旁的校長叔叔突然開口道:“既然他都沒意見了,那我們就尊重他的決定吧。”隻見校長叔叔說著,從那寬大的西褲褲袋中掏出一個手機,看了一眼緊接著道:“明天剛好周一,明天上午正式報名,那個時候再過來就可以了。”
他轉過身,對著一扇窗戶指了指道:“到這裏報名,明天下午就正式上課了。”說完這些,校長叔叔又看了看後麵的裝修情況,似乎對粉刷的進度有些擔心。
“讀二年級怎麽又成為我自願的。”我有些委屈地心想著,看見母親往之前校長叔叔手指的方向看一眼,顯然再為明天早上的報道做準備,若是第二天來這裏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話,會顯得很丟人和粗心。
知道報道時間和地點後的我,此時也開始打量起這所看上去不怎麽大的學校。眼前的學校跟家鄉那座學校相比要來得大一些,這其中也是因為家鄉的操場在校外,而這裏是在校內。不過說是操場,倒不如說是一塊大空地。
沒有印象中的綠茵草地和紅色塑膠跑道,更沒有那偌大的觀眾席和主席台。眼前的空地可以用一片荒涼和清爽來形容,除了不少地麵有裂痕之外,有些區域更是堆了不少的泥土,像是一些建造完工地所剩的殘渣。唯一值得讚揚或是誇耀的就是空地兩側緊挨幾處平房的嶄新的籃球架,雖然沒有標準的場地,但模模糊糊能看見地上用粉筆劃的一條條曲線。
此時空無一人的場地上在烈日的灼燒下翻滾著一層層的熱浪,像上古時期所虛化出來的龍的吐息一般。而場地兩旁的柳樹此時無風自動,宛如一位位翩翩起舞的舞者,隻不過現在是開場階段。
就當我將視線轉向一座矮樓的時候,母親的話語打破了暫時的寧靜。“那好吧,我們明天來報道,小樂,咱們回家吧。”母親對著校長叔叔說了句後轉過身拉過我的手,隻聽校長叔叔回了句“好”後,我就在母親的牽引下邁開步子朝校門外走去,回過頭正好看見校長目送著我們走出校門後,又翻身進入那群油漆工中,幫忙打理著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回到家的自己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電視機,想通過屏幕中生動活潑的動畫人物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為之前的事所苦惱。然而,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我越是想逃避,異樣的感覺就愈為強烈。內心就像布滿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又像是身披棉襖,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不知道為什麽而煩惱,為什麽憂愁。
下午的B市被一股熱浪席卷著,在這座充滿欲望和誘惑的城市中,有些人為了獲得功名利祿而不停地遊走於官場職場中,而有些人腐爛在窩,懷揣著那虛幻的偉大的夢想墮落。此時的我頂不住天氣的炎熱,一方麵吐槽B市初春就有這樣怪異的天氣的同時,另一方麵被心事搞得焦頭爛額。
按捺不住內心的燥熱,我向母親要了五毛錢後便飛快地跑出門去。一走出家門,先是一股陰寒的氣流直衝麵門,這是樓道間所蘊含的陰氣,由於背著陽光,再加上我們家所處在一樓這麽個極其接地氣的地方,因此使得樓道間一直得不到光照。也正是如此,這也算是避暑的一處好地方。
走出樓道,迎麵而來的熱浪打在臉上,眼睛像針紮了似的一發疼,一路邊疾走著邊搓著眼睛,像是剛睡醒的小貓舒展著自己疲倦的身軀似的。
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家超市門口,我往裏麵探了探身,看見一名姐姐正坐在收銀台前,走上前問道:“姐姐,請問你知道冰棍在哪嗎?”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她抬起頭看著我,然後麵帶微笑地指了指門邊上的冰箱道:“小弟弟,在那邊,你自己去拿吧。”她的聲音像微風拂麵一般輕柔,又像蜜糖一般灌進我腦中、心裏,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原本燥熱的情緒也因此削減了幾分。
從冰箱中拿出一根五毛錢的冰棍,毫不猶豫地將其塞進嘴裏,一邊將錢付給那名姐姐,一邊舔著冰棍走出門去。那一絲絲涼意透過舌頭傳到全身,原本那顆燥熱的心像被製冷劑冷凍一樣,頓時沉了下去。這時的自己雖然走在樹蔭下,卻有種暢遊在大海裏的感覺,絲絲寒意逐漸透過血液竄入骨髓當中。
短暫的下午時光就在自己這含著冰棍的暢快中以及母親家中忙碌的身影旁悄然劃過,像是被自己吃進去的冰棍,又如母親電腦上打下的一串文字。
父親在下班後便直接回到家中,沒有像以前那樣去跟他的那幫朋友鬼混,母親說這要多虧我,但在我看來,父親是想在我心中樹立一個好榜樣。至於實際如何,我們都不得而知。晚飯過後,一家人坐在沙發上閑聊著一天的經曆。也不知怎的,身處B市的父母在交談中仍然使用中家鄉特有的方言,像是對家鄉的思念和追憶。
這就使得他們在自己麵前猶如對牛彈琴,我也乖乖地閉口不言,假裝傾聽著他們那高深的對話。直到母親用方言說我直接上二年級這個消息時,父母才驚訝地說出一句普通話:“什麽?直接上二年級?”說著,還用著之前跟校長叔叔同樣震驚的眼神盯著自己,感受到有個眼神一直盯著自己,我緩緩抬起頭跟其對視,許久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