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奧德小學 下
一時還心生疑惑的自己，隨著跟母親的接觸長了才知道，她是一個愛哭的人，有時候內心脆弱的跟顆玻璃球似的，一不小心就會轟然墜地，炸得碎片四濺。
跟母親走在一條沒人的街道上，兩旁的梧桐樹葉隨風搖曳著，仿佛在向我們友好地招著手。那變化多端的風像是一位淘氣的孩子一般，時不時變得活潑急躁，這就使得原本垂掛在梧桐樹上的葉子經不住風的折騰，滿臉不情願地從空中飄落，巴掌大小的梧桐葉落在我頭上，反倒像是給我增添了一頂輕薄的帽子。
那片帶著風的寄托、樹的訴說以及我頭發上淡淡的香氣的梧桐葉最終落在街道上，無聲無息般沉默著，我不斷遠去的身影對於魂歸塵土的它來說或許隻是一個掠影，自己也將是個過客，不知在我走後，還會有多少人從它尚未腐爛的身軀旁經過，留下淺淺清風以及殘存的回憶。
這條街道的盡頭，是一扇鐵門，而我們此行的目的，似乎也正是奔著鐵門而去。我抬頭看著在上方因茂密的樹枝和繁密的樹葉交織而形成的拱頂，有一種置身於西方教堂的感覺。而就在自己心中回憶著這一幕的時候，原本邁進的身子突然一怔。
“對啊，我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我為什麽會知道西方教堂，我又沒去過，我是來自一個偏遠的農村的孩子，怎麽可能有這種想法呢？”我心中不斷地反問著自己。母親被我的停頓吸引著轉過身，略帶疑惑地看著我道：“小樂怎麽了？”
而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我並沒有理會母親的話，仍然像在火車上時的那樣，做著內心的鬥爭。“我為什麽會突然知道這麽多，這些事我以前可是聞所未聞的啊，更別說竟然有一段這麽奇妙的記憶。”我有些驚訝地打量著自己的全身上下。
“這是怎麽回事？現在說的好多詞匯我可是從來沒學過的啊，怎麽現在被自己用得仿佛信手拈來一般，還有這可怕的念頭，我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我有些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自己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博學多識，有時又這麽多愁善感的？”不禁撓了撓頭。
自己的舉止讓一旁的母親很困惑，但出於一名母親的自我修養，她並沒有打斷我，而是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看著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著呆。如果我的靈魂能依附在母親的身上，或許能發現自己的神情時而恍惚時而迷離，時而震驚時而呆滯。
此時街道盡頭的大門離我們僅有數十米的距離，可在我看來，這就像一道天塹一般難以跨越。在沒弄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情況之前，似乎對其他任何事都提不上勁頭。
隨著我站立的時間不斷變長，腳上隱約傳來一陣酥麻感，可自己卻無法動彈一下。此時的意識，仿佛都沉到了腦中那片神秘的地方，就像一艘漁船貿然闖進一片未知的海域一般，周圍的一切都是值得探索的，當然平靜的背後可能伴隨著危機。
當人的一切都沉得很深之後，會發現周邊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一般，或者說是以極慢的速度在進行著。而在那種狀態下，從潛意識深處就會產生一種洞察一切的睿智和冷靜。感覺當時的自己就是這樣一個狀態，不受外界的幹擾，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不論風的吹拂還是樹葉的飄落，在自己看來均是一開一合之間，緩慢而悠長。
不知過了多久，發現以現在自己的學識想探索出個三六九實屬天方夜譚。既然弄不明白，那就暫時接受吧，至少短時間內沒表現出對自己有什麽不利的地方。沒一會功夫，自己就從入定的狀態中緩過神，看著坐在道路一旁癡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下意識右手在母親眼前晃了晃，看到她身體一震，跟我先前似的回過神，有些平靜地看著我。淡然地說：“小樂怎麽？思考完了？”話語中還帶有一絲的玩味，顯然剛才在我看來十分嚴肅的事情在母親的視角下變得有些幼稚和有趣。
我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然後徑直地朝著那出現在視線裏許久的鐵門，沒有留意後方的母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鐵門在我們二人長達半個多小時的跋涉下，終於露出了真容。隻見在鐵門的一邊豎直的立著個牌匾，上麵刻著“奧德小學”四個大字。
從那嶄新的字體和地麵上未幹的油漆來看，這所學校應該是剛成立的，走進大門後，學校主樓門前為數不多的幾名穿著工作服的裝修工在貨梯上下忙碌著的身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在那些裝修工裏麵，有一名沒有穿裝修工統一的工作服，但打扮較為整齊，羊毛衫裏記著領帶，下身配一條較為寬大的西褲的中年男子吸引著我們的注意力，我看了一下母親，正好看到她邁出步子朝那名男子走去。很顯然，母親也發現那名男子的身份並非裝修工，於是想上去打聽一下情況。
我雖然沒有跟過去，但看到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和那雨過天晴般自然柔和的表情就猜到了結果。果不其然，沒一會母親就來到我身邊，欣喜地說道：“小樂，這所學校還在招生，剛才跟我聊天的那位叔叔就是這裏的校長，我跟他說領你過去看看。”說著，母親有些激動地拉著我的手，朝她口中的校長走去。
之前在遠處的時候就覺得校長有些矮小，走近之後發現他比母親還要略矮一些。母親指了指我，對著他道：“校長，這就是我家孩子，小樂，快跟叔叔問好。”說著，拉了拉我的手，將我牽到校長麵前。不知怎的，我略帶羞澀地說：“校長好。”
“哎，這孩子真乖，對了，你家孩子幾歲了？”校長對母親道。
“剛好七周歲了。”母親說。
“這樣啊，那剛好可以從一年級上起。”
“嗯，校長，我家孩子在老家那邊上過半年一年級，基本都學了，可不可以讓他在這裏直接上二年級。”母親猶豫片刻，旋即堅定地說。
“上過一年級了？那直接二年級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他到時跟不上，因為你們那邊的教育跟咱們這邊的還是有些不一樣。”看著校長臉上有些為難的表情，我不禁開口道：“叔叔，我可以的，我能跟上。”
我突然開口令在交流的兩人均一震，兩人神色各異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