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女流氓
養傷的陶夭夭在眾星捧月中居然病了,大夫未瞧不出病因,她箭傷並未感染,傷口愈合得也很好,身體也沒有風寒之相,大夫就給了個身體虛弱結論,胡亂的開了些滋補藥。
??藥吃了不少,陶夭夭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小臉也迅速消瘦,精神越來越委頓,飯食都要靠莫邪求和灌才能吃點。
??她躺在床上,大把的時間發愁,一顆心亂麻般糾纏著,自從和玉郎山洞一別,她無時不刻不在回味那相依為命的幾天幾夜,腦海裏放電影似的來回播放,隨時拉進度條,動輒暫停揣摩,邊看邊評價邊反省:一個女人要求男人睡在自己身邊,蓋同一個被子,窩在人家懷裏,豈止是不檢點,簡直就是不要臉!
??他順從了,隱忍了,會不會隻是因為要維護我的麵子?她又想,指不定他在心裏怎麽看自己呢,大約會認定我輕浮、不自愛、水性楊花…….
??山洞那幾天她幸福得發暈,笑神經特別發達,整天都如飄在雲端,輕飄飄,醉醺醺的。待在玉郎身邊的時候,總有一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好像一直以來的堅持、自持力都不存在了一樣,她順著自己的心,依賴他,依戀他。
??最要命的是回來後每日每夜腦裏依然是這個人,她總是懊惱譴責自己的行為一陣,不由自主分析玉郎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的含義一陣,時而甜蜜,時而苦悶。
??這麽腦中亂紛紛折騰的結果是徹底毀了睡眠,好不容易睡一會又是可怕的春夢,夢裏總會聞到那股幽香,沁人心脾,令人眼餳骨軟,夢裏的人含笑把她攬進懷裏輕憐蜜愛…….
??等她意識自己做這樣的夢很無恥時,便用心阻攔自己,可不知怎麽的,越回避越壓抑,夜裏做的夢越猖獗,簡直讓她醒後回想起來就覺沒臉見人。
??這天早晨,她一坐起來,就長長地發出一聲哀嚎,嚇得在屋內伺候她的風鈴緊張了,撲過來問她哪裏疼。
??她隻好泫然欲滴說:“心口疼。”弄得風鈴給她揉胸口,端熱茶好一陣忙碌。
??這之後,晨起,她隔三差五心口就要疼那麽一次,緊張得莫邪去給她請了幾次大夫,然後又莫名其妙喝了些苦逼的中藥。
??她這個奇怪的病被玉笙回府給玉郎一渲染,玉郎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帶了名醫過來給她診治,他不來還好,他走後她病犯得更勤了。
??陶夭夭看著大夫瞎叨叨,心道吃什麽狗屁中藥,心病都看不出來,還名醫呢。
??陶夭夭所犯的確是心病,美稱“相思病”,俗稱“花癡”,她自個定性為“流氓。”
??自從她給自己判定為女流氓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無臉照鏡子。
??不但如此,更害怕看到玉郎,想到這麽一個冰清玉潔的柳下惠,被自己在夢裏溫柔愛撫熱烈占有,她都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有了這麽個沉重的心理負擔,她吃不下,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做那流氓的夢,醒了她又自責羞愧,然後懲罰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滿心憂傷地哭泣。
??哭著哭著,她又想到趙玉瑾,眼淚更多了。
??她憂愁如何擺脫那個多情的師父,如何讓他對自己死心,還不得罪他。她總會揣測師父翻臉後會怎樣,如果他真強搶,她又能怎樣?
??她這麽在床上一躺半月有餘,病勢越發沉重,心理負擔更多,她會想,自己這許久沒有為妙香樓服務,自己那一群人都在此白吃白喝……想多了,她又焦慮,羞慚,難過.……
??如此境況下,陶夭夭的身體每況愈下,懨懨的,像朵快枯萎的花朵。
??她這邊枯萎不打緊,卻把趙玉瑾嚇壞了,大有搬把椅子就要睡在陶夭夭床邊的架勢。
??他這麽一殷勤,以王爺之尊伺候她湯藥餐食,把陶夭夭嚇得病更重了。
??娘啊,以後這麽大尊佛怎麽打發?
??她這邊才嚇得半死不死的,不知道玉郎聽見玉笙說了些什麽,可能怕陶夭夭一命嗚呼了,居然也心急如焚的趕過來照顧,看見床前獻殷勤的趙玉瑾,玉郎的臉有一瞬的變色。
??他總算把控了自己,溫聲道:“殿下,怎麽能讓你受累,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照顧。”
??趙玉瑾又氣又好笑,道:“玉兄,你還會照顧人?沒病也要照顧出病吧。”
??“估計比你強點。”
??玉郎信心滿滿,“夭夭箭傷後不是我照顧的?傷口沒感染,恢複得也挺好,那幾天人可是活蹦亂跳的,回來就被你們照顧成這樣了,沒有我看來真不行。”
??陶夭夭偷眼看玉郎那一臉傲嬌的小表情,有點想樂,沒想到照顧了她幾點這人還這麽有成就感。
??她用病入膏肓的聲音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隻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莫邪姐姐她們一群人照顧我呢。”
??“讓你回去。”趙玉瑾對玉郎道。
??玉郎挑眉:“是讓你回去。你什麽都不會做,在這裏幹嘛?”
??趙玉瑾不理玉郎,對陶夭夭道:“小財迷,讓你哥走。”
??陶夭夭偷眼看玉郎,卻見那人正期待地看她,鬼使神差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師父,你先回去吧,我一時半會死不了。哥哥既然來了,就哥哥照顧我吧,哥哥做的菜我還挺想吃的。”
??趙玉瑾有點受傷,站起來,不可置信地問玉郎:“你還會做飯?”
??玉郎可能是那幾天被陶夭夭表揚出了自信,臉都不帶紅一下:“當然。”
??這下趙玉瑾泄氣了,他確實不會做飯,覺得自己沒有競爭力了,於是哀怨地道別。
??他走時警告玉郎,要是把他徒弟照顧得病更重了,會找他的麻煩。
??說實話,陶夭夭如今很不想見玉郎,感覺這個人是鏡子,照見了自己的齷齪。
??但人家來都來了,也不是很忍心趕走,當然也舍不得。
??反正她一顆心七七八八,忽上忽下自己跟自己掰扯了很久,心都別扭成了麻花。
??兩人在那裏一站一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空氣裏都是尷尬。
??好不容易玉郎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眼光柔柔地看她,問:“夭夭,你現在哪裏不舒服?吃了藥真一點效果都沒有?”
??陶夭夭道:“哥哥,我哪哪都不舒服。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大約是身體虛弱所致。”
??玉郎像是有點想法,俯身連同被子抱起了她就往院子去,一邊走一邊解釋:“今日天氣尚可,要出去坐坐,走走,黃帝內經素問裏說久臥傷氣,你又失了那麽多血,氣血雙虧,如何能好。”
??陶夭夭也知道自己氣血雙虧是八九不離十的事。
??而且這半個多月情緒低落,懶得動彈,心裏憂思過甚,又不大吃得下東西,夜裏還亂夢頻繁,醒來又各種討厭鄙視自己,弄得也是身心疲憊。
??這樣生理、心理的雙重夾擊使他成了個貨真價實的傷重病患。
??這麽一病,陶夭夭的小臉已經瘦了一圈,再沒精神化仿男妝,和原先那個神采飛揚痞帥的玉夭相比,這個女兒家嬌弱的模真是楚楚可憐,難免讓大家誤以為她病如膏肓。
??被玉郎那雙有力的手抱著的時候,陶夭夭突然心裏串起個疑問:一個男人為什麽會不避嫌地抱女人?難道是那幾天洞裏抱習慣了?
??最後那疑問直指心扉,作為正經女人,這種過分親昵的行為自己是不是理應製止?
??後來她想明白了,自己就不是個正經的,不然怎麽解釋那些猖狂的夢。
??玉郎把她連同被子安置在院中一寬大的木椅上,放到了陽光下,就像曬曬發黴潮濕的被子那樣。
??陶夭夭心裏微微閃念自己也是個在屋裏發了黴的物件,隨即自嘲的牽了牽嘴角。
??冬日裏無風,難得還有和煦的陽光,陶夭夭裹著被子那麽一曬,就覺有個慈祥奶奶的手溫熱地撫摸了她全身。
??她突然想對自己硬起心腸,想給隱在心底那個不正經的自己唱唱反調————我晾著他,不理他。
??她不說話,對玉郎的問話也回應一個遲鈍的標準病患模樣。
??靠著那蠶繭一樣的被子,她裝睡,裝著裝著真覺疲憊到無力,睜眼都覺得累,那亮亮的光有些晃眼睛,她便虛虛地斂目,微微垂首,披散的黑發散落下幾縷遮住了臉頰,這麽一會,她就覺得後頸窩像做理療的烤燈烤得發了燙,全身都跟著暖和得人直犯困。
??這個小院離陶夭夭表演的花樓和妓女住的鸞鳳樓都尚遠,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是給高等管理人員或樂工藝人住的,裏麵的建築風格和陶夭夭旅遊所見的蘇州園林差不多,她以前也愛在園子裏晃蕩,糟蹋花草,禍害遊魚,獨獨沒有認真坐那裏曬過太陽。
??這麽難得的沐浴陽光,竟然將陶夭夭曬得暈暈乎乎的,連眼簾抬起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一陣子她睡眠質量極差,又疲累,又焦慮,卻就是睡不著,如今暖烘烘的太陽一曬,聞著身邊似有若無的暗香,竟然晃悠悠地睡過去了。
??玉郎原本想陪著她曬太陽,說說話,壓根沒想到這人能秒睡。
??他定定地看著那張睡著了略顯委屈無辜的臉,蒼白的皮膚,漆黑的眉睫,血色極淡的唇瓣。
??從玉郎那個角度看過去,陶夭夭臉上那種委屈無辜感來源於她微微上翹的唇峰,像極了生悶氣撅著小嘴忍住不哭的小孩,她唇下還有個微微下陷的小窩,襯得下巴渾然天成的稚氣,愈發加深了那股委屈無辜。
??玉郎看得失了神,有種衝動吻吻那肉嘟嘟的小嘴,或者觸碰一下,想融化那唇上凝結的委屈。
??他喉結本能地上下滾動了一圈,下刻突然意識了自己的猥瑣,飛速瞟了一下四周,站起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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