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趙玉瑾
趙玉瑾這幾天幾夜都沒法合眼,偶爾打個盹也是噩夢,夢裏陶夭夭渾身是血的叫著“師父”,他想撲過去抱她,步子卻被無形的枷鎖牢牢箍住動不得分毫,眼睜睜看著她生命一點一點流逝,他又急又痛直到一頭汗水從夢裏醒來。
??從陶夭夭被擄走後,他一邊派人去封城,一邊封了全聚德排查刺客,收到了望龍門被襲消息後,他又立馬帶領人馬追出了城。
??他這一追就追了個寂寞,被城外岔路口的群馬新鮮蹄印帶著一路向北,等他發覺自己被一群野馬遛了一圈後又往回趕,這麽一折騰三天也過去了。
??等他回來時,已經聽說陶夭夭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刺客排查也無眉目,當日帶弓箭的客人寥寥,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也有證人佐證清白。最後也就推測刺客是那夥打馬而過的同夥,或許早跟著一起出了城,又聽說玉郎幹掉了那群人,也就沒人再追查這件事了。
??等趙玉瑾弄明陶夭夭在山上跟玉郎單獨呆了幾天幾夜,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兩個人從小膩歪在一起,孤男寡女共處一洞,會發生什麽?
??或已經發生什麽!
??趙玉瑾不敢想,一想就要瘋,所以,他顧不得在府上好好睡一覺,立馬衝到了妙香樓。
??陶夭夭謝絕了玉郎帶她回府養傷的要求,正乖乖地在妙香樓盡力扮演著重傷病患,把風鈴和莫邪一天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陸三娘和金如意也鞍前馬後地伺候著,玉笙也一天幾趟的往她閨房竄。
??顧鶴影和秋蟬每天各種補品的送,陶夭夭儼然成了一個易碎的寶貝。
??這嬌弱的易碎品正偎在床上享受眾星捧月,陡然被一雙大手拽住胳膊,定睛一看是她那倒黴師父,於是諂媚一笑:“師父辛苦了,師父走了那麽遠的路,怎麽不好好休息一下。”
??她睡在床上也聽說了他被一群馬溜了的事。
??趙玉瑾眼睛布滿血絲,滿臉憔悴,道:“感覺怎麽樣,大夫怎麽說?”
??陶夭夭心情倍好,道:“死不了,慢慢養著,就差點血,現在補著呢。”
??她這樣子確實看著死不了,趙玉瑾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這才有空去擼起陶夭夭的胳膊,從這隻手擼到那隻手。
??涼颼颼的寒意讓她使勁縮手:“師父,師父,冷,好冷,你看什麽啊,我的傷在胸口和脖子上,手臂沒事。”
??該看的他已經看過了,這才順坡下驢:“還有哪裏有傷?都好好處理了嗎?”
??陶夭夭回答”當然當然。沒啦沒啦。”她怕那個二百五還會去翻她的褲腿,趕緊把被子在身下掖了掖。
??趙玉瑾卻沒想過看什麽褲腿,而是拆了她脖子上的絲絹看了看,確實傷口不深,已在結痂,又幫她係好。
??他這才安安心心的把那群“星星”打發出去,想獨自賞“月”。他破天荒地正色道:“我聽聞那群人是衝著玉郎來的,你以後還是少和玉郎接觸,他殺戮不少,身上太多冤仇,你別被連累了。”
??陶夭夭道:“師父,應該是我連累了哥哥。”
??趙玉瑾:“小財迷你幫他說什麽話,這些人綁你不就是為了殺他?你就不該跟他走太近。這次算他救了你,我不跟他計較,但若是他失手,你說這帳怎麽算?”
??陶夭夭眉眼彎彎,知道他這師父對她是真心好,心內有暖流升起,道:“是,師父說的都對,以後我跟他少交往,免得也連累了他,你看這次不是我中箭,他也不會被人要挾。”
??趙玉瑾一看她還是在為玉郎著想,心裏有半分不滿,但轉念隻要結果理想,也不管她是為啥答應了。
??他的疲累擔憂一掃而光,幾乎一瞬間就笑逐顏開,又賴在她床邊說笑逗趣了好久,其中有句話把陶夭夭是嚇了老大一跳,不是裝重傷病患她一準蹦下了床。
??他道:“你在這裏真是讓人不放心啊,別沒等著你孝敬我,你的小命就玩完了,我豈不是很虧。”
??陶夭夭佯裝生氣道:“你個烏鴉嘴師父,你自己學藝不精,授徒沒水平,害我本事不濟被人欺負。”
??趙玉瑾一聽,眼角帶了笑,此話正中下懷,他做夢都想把這個小財迷綁到身邊,連忙道:“你怪我,好吧,為師水平不行,我大內有的是高手可以調教你,你就跟為師進宮去。”
??陶夭夭也沒當真,嬉皮笑臉道:“別,師父,皇宮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我才不去,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在陶夭夭的意識裏,可是一天都沒羨慕過皇宮裏那些金絲雀,可能宮鬥劇看多了,認為皇宮就是個龍潭虎穴,不是個聰明絕頂的美人,在裏麵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趙玉瑾懶洋洋往她床對麵的架子一靠:“小財迷,你怕啥,有師父罩著你,誰敢欺負你。”
??古時候的床都是三麵有框,雕花刻鳥,床頭都是有帳簾的,他把垂在屁股後麵的簾紗攏了攏別到一側,幹脆把腿也擱上了床沿。
??陶夭夭給了他個哂笑,看他那半躺的動作心裏微微一縮,覺得二人這樣說話十分不得體,忍了忍還是沒有指責他的行為,道:“師父,你老人家還是把自己保護好吧,我聽說自古王爺都是很危險的職業。”
??趙玉瑾確實很困,那麽一躺,骨頭都自動散架似的,連眼睛都有微微闔上的趨勢,聞聽陶夭夭那話,稀奇地張了張眼睛:“為什麽是王爺危險,不應該是太子嗎?”
??陶夭夭橫看豎看她那師父都有點爛泥糊不上牆,他這麽懶散一躺,就像個橫陳的花瓶,又美又脆弱,用腳趾頭想他都不像個宮牆鬥爭的高手,整日裏隻曉得吃好喝好玩好的不務正業,真有什麽奪嫡之爭,估計也是嗚呼哀哉的多。
??這麽一想,她不免帶了些焦慮:“師父,你老人家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安危問題嗎,太子固然是明的靶子,但你也未必安全啊,你雖未有爭奪什麽的心,但萬一人家擔心你有呢?”
??趙玉瑾看她這麽擔心他安危,心裏微微一熱,覺得也沒白疼這人,閉著眼安慰道:“小財迷,你別怕,我安全著呢,我壓根就不想爭什麽。我無兵無權,上朝都隻是個擺設,誰還會忌諱我呢。”
??“可是,聞聽你母妃是當朝唯一的貴妃,舅舅也是戶部尚書,後宮皇後位空著…….”看見趙玉瑾眼簾挑開一線狐疑地盯著她,補充道”都說你母妃是皇上最寵愛的人。”
??趙玉瑾瞬間笑了,那笑也是溫軟懶洋洋的,他道:“就因為我母妃是實際的後宮之主,我那些兄弟就會認為我有上位之心?”
??陶夭夭看他一點都沒聽進去自己的話,隻好無奈地瞎勸,她自己也沒多少見識,智商說來也慚愧,說不出什麽振聾發聵的話警醒他,於是千言萬語混成了一句話:“師父,不是讓人覺得你沒有爭的心,還得讓人家覺得你沒有爭的可能。”
??“哦”趙玉瑾架起了腿,徹底睜開了眼,一臉似笑非笑,戲謔道:“軍師,請明言,什麽才叫沒爭的可能。”
??陶夭夭一聽他那聲音,一看他嘴邊那個似有還無的笑紋,就覺得泄了氣,不知道顧姐為什麽會覺得趙玉瑾很嚴肅,還說長得很有攻擊力,這人在她麵前很少有個正型,常常是一臉欠揍的樣子。
??她看著對麵那個不知道避嫌,歪在她床上吊兒郎當的人,有點恨鐵不成鋼:“就是你得把自己弄成個爛泥糊不上牆的樣子就行,繼續不務正業,最好是名聲壞一點。”
??趙玉瑾嘴上的笑紋變成了嘴角的漩渦,道:“我本來就不務正業啊,可是名聲壞還談不上吧,怎樣才能讓名聲壞呢?”
??陶夭夭很想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下去,再奉送他一句“自己想”,但還是不敢,就是爛泥王爺她也確定是惹不起的,於是沒好氣地說:“坑蒙拐騙、逼良為娼、強搶民女、欺行霸市、魚肉百姓、收受賄賂、聲色犬馬…….”
??趙玉瑾驀地笑開了,道:“真看不出你還知道這麽多壞法,你是想我變成這樣子麽,說真的,做起來有點難啊,臉麵擱不住,倒是強搶民女這個有點對我胃口。”
??陶夭夭也假笑,道:“那師父你老人家準備搶幾個?”
??“一個。”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就搶一個。”
??“你還是很有良心的壞人。”
??“那是,特有良心,搶回去當王妃。”
??“喲,那妞賺了,你不如直接去下聘,搶什麽搶啊,說不定人家翹首以盼呢。”
??“不搶,怎麽能壞名聲,所以得搶。”
??陶夭夭笑出了聲:“孺子可教。”
??“哼!沒大沒小。”
??“既然要搶,你就多搶幾個嘛,反正是回去封妃,也不謀財害命,傳聞你們可以有很多女人。”
??趙玉瑾瞳孔縮了下,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喜歡我有很多妃子?”
??“談不上喜歡,除非她們也喜歡我。”
??“她們不會喜歡你。”趙玉瑾幹脆回,一臉肯定的樣子。
??陶夭夭看向那張神色頗有點異樣的臉,道:”不喜歡拉倒。算了吧,你還是隻搶一個師娘,這樣我哄著也省心點。三個女人一台戲,多了你老人家也會頭疼。
??趙玉瑾挑眉,淡粉薄唇一撇:“我本來也隻打算搶一個。”
??“你去哪裏搶?大街嗎?”陶夭夭知道這是貧嘴,因而瞎問著玩。
??“去大街幹什麽,我不是在妙香樓嗎?這裏搶,省事,傳播得也快,而且名聲更壞。”
??“這倒是。”陶夭夭心想搶妓女回去當王妃,當然會朝野轟動,問:“搶回去當王妃?”
??“當然!”
??“你有種!”
??趙玉瑾突然賤兮兮地一笑,雙目光彩逼人地罩住陶夭夭的臉,道:“那就搶你了,跟我回宮吧,絕對是王妃。”
??陶夭夭一口血悶在胸腔,突然想起了玉郎的告誡,這廝果然沒安好心。但又確實是自己循循善誘出了這個結果,因而一腔惱怒在自己身上。
??半晌,陶夭夭滿臉討好求饒道:“師父,我錯了,不教你當壞人了。”
??趙玉瑾原是沒勇氣說出這句話的,這麽一陣亂聊,沒想到還聊出了個契機,二話沒說趕緊抓住,一看陶夭夭要轉換話題,立馬不樂意了,道:“小財迷,當王妃不好嗎?也不用這麽辛苦地跳舞掙錢了。”
??“不好,大大的不好!”陶夭夭一臉正色“跳舞多好,又開心,又有錢掙。”
??趙玉瑾有點下不了台,訕訕道:“你不是說要孝敬我,對我好,生病照顧我,全世界背叛我了你還在嗎。”
??陶夭夭一聽這熟悉的話,就知道他想岔了。可總不能馬下臉來說他自作多情吧,於是隻好祭出自己那個招牌笑容,油滑地表忠心。
??她笑眯眯道:“我必須對你好的,誰叫我隻有你這麽個師父,爛泥糊不上牆也認了,名聲差一點也認了,你自己去搶個師娘吧,我一起孝敬你們二老。”
??趙玉瑾心事重重地盯著那個笑著推辭的人,感覺全身都沒了力氣,覺得那笑那話都有點傷人心,幹脆閉了眼睛不看,躺得那是一個寂寞淒清冷。
??陶夭夭知道這個人心裏不好受了。這一年來,她是裝瘋,不是真瘋,怎麽可能不清楚這個人所圖,既然彼此沒有說透,她也就撒嬌賣癡裝著糊塗。
??“師父”陶夭夭輕輕喊了聲。
??那頭頑強裝死。
??她歎了口氣規勸道:“師父啊,你搶別人,你就又有老婆疼愛,還有徒弟孝敬,兩全其美的事,多好。”
??那人還是不睜眼,終於出聲了:“不好。我隻想你做我老婆。”
??陶夭夭:“…….師父。”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麽這陣子總是幹這樣的事,陶夭夭又一次深刻懷疑起自己的智商。
??趙玉瑾睜了眼,反正話都說到這份了,裝死也不頂用,道:“不要叫師父!我不喜歡當師父!”
??陶夭夭悶悶道:“當年是你硬要收我為徒的。”
??趙玉瑾如何不記得,道:“腦袋被門夾了好不。當時你那個狀態根本就不認識我,我不做你師父,怎麽來見你。可……沒想到你這麽當真。”
??陶夭夭道:“天地君親師,既然認了,理應尊重師父,我是個很認真的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砰”地一聲,趙玉瑾後腦勺狠狠撞了下床板,他滿臉寫著悔不當初,這聲師父一叫,還他媽輩分一下漲到“父”那輩去了,有這麽年輕英俊的父親嗎,他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是不是因為玉郎!”他逼問,不甘心讓他連表麵的溫雅和風度都不想維係了。
??陶夭夭嚇了一個跳,連連擺手,道:“不關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嫁人。”
??“哥哥,叫得可真親熱,陶清揚才是你哥,你這陣子問過你哥了嗎?你對得起他從小的疼愛了嗎?”
??“我……我從小喊習慣了,改不了口。清揚哥哥他,我不便聯係,你知道的。”
??“好,改不了口,那麽你最好一輩子也別改口!”
??陶夭夭如何聽不出他的意思,還好自己也沒打算嫁人,那自然是要叫一輩子哥哥的,聞言溫順地答:“自然是一輩子的哥哥。”
??趙玉瑾仔細看她的眉眼,研究半天,看出那臉上沒有半分勉強和難受,似乎理所當然玉郎就是她一輩子的哥,臉上這才有了點活氣。
??他遂又想到自己檢查了她手臂,守宮砂完好無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麽久,但凡兩廂有情,斷難控製住不越雷池……大約這二人真沒瓜葛。
??他在那裏轉著眼珠反複琢磨了片刻,這夭夭既然是失憶了,自然也是記不住玉郎的,之前那些有的沒的心思該是煙消雲散了,想著想著便麵有霽色。
??趙玉瑾也不裝死了,爬了起來站到床下,覺得這談話再繼續下去會成僵局,搞不好一拍兩散,連個師父也當不成。
??他立馬見好就收,囑咐陶夭夭好好調養,迅速撤退了。
??理由,也是現成的,他確實需要睡眠,於是捧著一顆半死不死的心回去補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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