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九章 一波三折破命案 父母阻擾女再蘸
第二天,袁崇煥仍然惦記著那隻繡花鞋,張羅氏丟失的那隻鞋哪去了?又派出衙役,在張奶奶屋子周圍仔細尋找,果然在張奶奶與隔壁鄰居家的夾巷裏發現了!
??袁崇煥提審張羅氏,把一雙繡花鞋讓她穿上,果然合腳。張羅氏也承認鞋子是她的,但一口咬定是晾曬時丟了一隻,絕不承認殺害婆婆。
??袁崇煥看看張羅氏弱不禁風的樣子,不忍再用刑,揮手命衙役把她押下去。袁崇煥再次派出衙役外出查訪線索,兩天過去了,一無所獲。
??第三天,袁崇煥帶了楊縣丞,二人去張奶奶家附近微服私訪。
??張奶奶家在巷子頭,袁崇煥和楊縣丞走進巷子,發現裏麵有家米麵店。
??二人走了進去,一看店並不大,一位老漢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看見二人進去連忙起身招呼。
??袁崇煥笑道:“大爺貴姓?我們是官府中人,為張奶奶一案前來查訪線索,無須多禮。”
??老漢恭恭敬敬地拉來兩張竹椅請二人坐下,又張羅著泡茶。楊縣丞擺擺手說:“茶就不必準備了,我們問幾句話就走。”於是老漢也坐下,笑道:“老朽姓張,說起來還張奶奶還是同宗遠親。大人還沒抓到凶手吧?”
??袁崇煥點點頭說:“就是沒有抓到,我二人才出來私訪的。張大爺,您住得離張奶奶家近,可曾發現有什麽異常?不限案發這天,以前有什麽異常也可告訴本官。”
??張大爺沉吟道:“聽說官府懷疑是她媳婦張羅氏幹的?還在張奶奶家隔壁的夾巷子裏找到了張羅氏的繡花鞋?”
??袁崇煥耐心地說:“張大爺,但凡一個人殺了人,自然千方百計地掩蓋。如果是張羅氏所為,她怎肯把自己的繡花鞋丟在張奶奶家附近,引火燒身?”
??張老漢點點頭說:“是呀,要是我是那凶手,也不會這麽做。隻是張羅氏素來與婆婆不和,又有繡花鞋的事,鄰裏們才懷疑與她有關,看來張羅氏也是被人嫁禍了。”
??這時有人來米麵店裏買東西,張老漢抱歉地點點頭,站起來拿貨物賣給客人。袁崇煥看著他,突然發現張老漢右手食指不見了,傷口才結痂,像是利刃割斷!
??袁崇煥等他忙完,坐到對麵,笑問:“張大爺,你右手食指是怎麽回事?不像是天生少一根嘛!”張老漢頓時神情緊張起來,欲言又止。
??楊縣丞說:“張大爺你莫怕,我和這位大人一個是知縣,一個是縣丞,有什麽冤屈你說出來,我們為你做主。”
??張老漢遲疑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懷疑張羅氏害死了張奶奶,就與我這食指有關!一個月前的一天,張奶奶臨時有事出門一個時辰,就把雜貨鋪暫時托付給我,鄰居之間,又沾著親,我也不好推辭。於是我搬了張椅子坐在巷子口,一邊照看張奶奶的雜貨鋪,一邊盯著自己的店,有人來買東西就上去招呼。不想過了一會,我忽然聽到雜貨鋪後院有男女的調笑聲,我知道張奶奶的兒子在外地經商,就好奇地走進去察看。
??誰知院裏的人聽到腳步聲,從屋子裏走出來一男一女,兩人都是衣衫不整!那女的正是張羅氏,看來傳言是真的,張羅氏果真與人有染!那男的恨我壞了他的好事,惡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將我踢倒在地!
??我自然不依,爬起來拉住他理論,那男的仗著財大氣粗,竟然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向我!我急忙伸手去抓匕首,那男的用力一抽匕首,竟然把我右手食指割斷!張羅氏一看事情鬧大了,急忙給我包紮傷口,讓那男的拿出五百兩銀票賠償我,又以親戚的名義哀求我不要報官。我這人向來仁義,知道一報官張羅氏的名節就毀了,張奶奶肯定會讓兒子休妻,禁不住她再三哀求,又看在銀子的份上,就把這口氣忍了,唉!二位大人,要不是出了人命案,我還是不會說出此事。”
??袁崇煥聽了眼睛一亮,問:“那男的是誰?你說出來本官為你做主,休要害怕。”
??張老漢遲疑了半晌才說:“他就是本縣有名的鄒大戶,家財萬貫,交結官府,一般人都不敢惹他!”
??袁崇煥安撫了張老漢幾句,囑咐他此事不要告訴別人,起身和楊縣丞一起,去鄒大戶家。
??鄒大戶正在家裏閑坐,聞報知縣大人和縣丞大人同時來訪,心裏一震,連忙出來迎接。
??袁崇煥打量打量鄒大戶,四十開外,削瘦,但很精神,一雙眼睛似醉非醉,看上去是個好色之徒!袁崇煥笑道:“鄒大戶,本縣上任不久,忙於政務,地方上的鄉紳還沒來得及拜望,這不,今日得空,隨楊縣丞來貴府造訪。”
??鄒大戶賠笑道:“小人豈敢?二位大人快到客廳上坐,容小人奉茶問候、請教。”
??三人進入客廳,分賓主坐下,管家很快送來三杯香茗。袁崇煥四下打量,鄒大戶家裏富麗堂皇,客廳裏的陳設、字畫十分奢華,不愧為邵武縣首富!
??楊縣丞和鄒大戶說了些客套話,把他恭維了幾句,鄒大戶十分高興,把手一揮,命管家速去備宴。
??袁崇煥有備而來,想刺探鄒大戶的底細,也不推辭,就留下來吃午飯,順便問了些邵武縣的風土人情。
??酒菜很快齊備,管家帶著幾個家丁流水般上菜,還搬來兩壇子陳年美酒。袁崇煥對楊縣丞使個眼色,二人輪流敬鄒大戶酒,鄒大戶不好不喝,很快就有八分醉了!
??袁崇煥起身告辭,鄒大戶踉踉蹌蹌地送兩位大人出門,袁崇煥拉著鄒大戶的手,一再邀請,明天中午必定去縣衙一聚,今日談得投機,意猶未盡!說著袁崇煥不停地打量鄒大戶的臉色,發現他慨然答應,心中有些納悶,此人竟如此坦然?
??第二天中午,袁崇煥和楊縣丞備好了酒菜,坐在後堂等鄒大戶赴約。
??鄒大戶果然如約而來,穿了一身新衣服,喜氣洋洋。袁崇煥早已與楊縣丞約好,熱情招待,與鄒大戶談古論今,甚為投機,袁崇煥更是頻頻勸酒。
??鄒大戶渾然不知自己做的事已經被發現,得意洋洋地回敬二位大人,忍不住吹噓自己家如何富有。袁崇煥也不驚動他,順著他的話說,一頓恭維,喜得鄒大戶輕飄飄地,不住飲酒。
??眼看鄒大戶已喝得迷迷糊糊,身體東搖西晃,坐都坐不穩,袁崇煥笑道:“大戶醉了,今晚就在縣衙暫歇一宿吧。”鄒大戶含含糊糊地答應,舌頭都大了!
??隨即有在旁伺候的衙役把鄒大戶架進縣衙後堂的房間,袁崇煥一揮手,另一名衙役拿著早已準備好的繡花鞋遞給袁崇煥。袁崇煥親自彎腰除掉鄒大戶的鞋子,驚愕地發現鄒大戶的腳非常小!把手中的繡花鞋套進去,居然非常合腳!
??袁崇煥和楊縣丞對視幾眼,認定鄒大戶就是凶手,下令將他五花大綁,帶上大堂,用冷水潑醒他!
??鄒大戶倒在堂上,醉眼乜斜地看著袁崇煥,十分不解。
??袁崇煥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凶徒!張奶奶遇害,是不是你幹的?”
??鄒大戶渾身一震,問道:“大人喝多了吧?在下奉公守法,從來不敢做違法之事,何況殺人?”
??袁崇煥喝道:“那你與張羅氏通奸,還被張老漢撞見,你拔出匕首威脅,竟然割破了張老漢的手指,又花錢善後,你怎麽解釋?”
??鄒大戶大吃一驚,頓時低下頭來。袁崇煥正要讓他寫供詞,不想鄒大戶忽然抬頭說:“大人,依照《大明律·刑律》的規定,無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我就是與張羅氏通奸,不過是杖責,我為何要殺人?而且,既然我與張羅氏情真意切,又為何用繡花鞋嫁禍於她?況且我聽說,張奶奶的指甲縫裏發現了血跡,大人可以查驗,我身上有沒有抓傷?”
??袁崇煥聽了,立刻派衙役查驗鄒大戶的身體,果然一處抓傷也沒有!
??楊縣丞笑道:“鄒大戶,莫要誤會,隻因有人告發你與張羅氏通奸,張羅氏的婆婆被人殺害,這才懷疑到你,誤會,全是誤會。來呀,給鄒大戶鬆綁!”
??鄒大戶甩掉身上的繩子,哼了一聲,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楊縣丞看看袁崇煥沉吟不語,小心翼翼地說:“大人,此案另有凶手?”
??袁崇煥搖搖頭說:“雖然凶手不是鄒大戶,但必定與他有關係!你想,凶手殺人後為何要嫁禍給張羅氏?要麽就是勾搭張羅氏不成,惱羞成怒!要麽就是故意把我們的視線往張羅氏身上引,繼而牽出張羅氏的奸夫鄒大戶,陷害鄒大戶。幸虧鄒大戶聰明,自己說出了幾個疑點,要是遇上昏官,不問青紅皂白,狠打鄒大戶一頓,還不是屈打成招?”
??楊縣丞點點頭說:“鄒大戶也沒有完全擺脫嫌疑!他的腳比一般人小,能夠穿進去繡花鞋,而現場隻發現了繡花鞋的腳印,難道另有一小腳之人穿著繡花鞋進入張奶奶家裏殺人?”
??袁崇煥沉吟道:“凶手沒有落網,一切皆有可能。我這就派出衙役,調查和鄒大戶有過節的人,以及想占有張羅氏的人。”
??邵武縣衙役火速出動,去調查這兩類人,很快有了結果!
??有個叫湯懷禮的商人被帶進縣衙,他與鄒大戶有生意上的過節,兩人本來是朋友,因利益反目,從此再不來往。後來張羅氏與婆婆張奶奶不和,氣得租了房子出去住,剛好就住在湯懷禮家隔壁!
??湯懷禮見張羅氏長得美貌,多次以錢物勾引,但是張羅氏已經勾搭上了鄒大戶,自然不稀罕湯懷禮那點錢物,嚴詞訓斥了湯懷禮一頓,對他不理不睬。
??之後鄒大戶去租的房子裏與張羅氏幽會,又被湯懷禮看見,更加仇恨鄒大戶,就想出一條毒計陷害鄒大戶。
??湯懷禮雖然陰毒,但是的怕打,抓緊縣衙後,袁崇煥剛要下令動刑,湯懷禮就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案發的那天晚上,湯懷禮又看見鄒大戶進入張羅氏家中幽會,妒火中燒,恰好看見張羅氏把一雙繡花鞋晾曬在屋簷上忘了收回去,就偷了一隻踹在懷裏,悄悄摸到張奶奶家。
??張奶奶家大門關著,已經進了臥房準備睡覺,湯懷禮看見臨街的臥房燈亮著,窗戶卻虛掩著沒關,就躲在窗戶下麵偷聽。
??張奶奶想起兒子出遠門經商未歸,媳婦又經常和自己吵架不孝,悲從中來,坐在床上暗暗流淚,一邊數落兒媳婦的不是。湯懷禮聽了一會,等候張奶奶睡著了,推開窗戶跳進臥房,拉過張奶奶蓋的被子把她活活捂死,再在現場留下張羅氏的繡花鞋鞋印,然後翻窗出去,把一隻繡花鞋扔在張家隔壁的夾巷裏,回家睡覺。
??袁崇煥聽到這裏,問道:“慢著,你跳進張奶奶家臥房行凶,現場為何沒有留下你的足跡?”湯懷禮說:“小人自幼家貧,曾經被父母送進雜耍班子裏學藝。那天我怕留下自己的腳印,就單手套著張羅氏的繡花鞋,跳進窗去,以手著地。作案完了,我又原樣跳出窗去,因此沒有留下痕跡。”
??袁崇煥不大相信,命衙役拿來那隻繡花鞋,讓湯懷禮當場表演;湯懷禮果然敏捷,單手套著繡花鞋,倒立在大堂上,連竄幾竄沒有摔倒。
??案情到此真相大白,袁崇煥命湯懷禮在供詞上畫押,判了死罪,打入死囚牢。
??第二天,鄒大戶帶著張羅氏來到衙門投案自首,說兩人通奸已經查實,一律要杖責。
??袁崇煥與楊縣丞商議良久,把兩人帶進縣衙二堂,不公開審理。
??袁崇煥對跪著的二人說:“張羅氏,你丈夫出門經商,若把你責打一頓,你必定臥床不起,誰來為你婆婆收屍辦喪事?鄒大戶,你也是本縣首富,有頭有臉的人,在大堂上打你一頓,你顏麵掃盡,日後如何做人?因此本官網開一麵,不打你二人,本來也沒有原告,這樣也不違犯刑律,本官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你二人回家。但是你們聽著,紙包不住火,你二人從此要斷了奸情,日後張羅氏的丈夫回來,你要幫著他做生意,使他致富,彌補你的過失,你可能做到?”
??鄒大戶大喜,連連磕頭感謝,從懷裏掏出一千兩銀票,說給縣衙的弟兄們買酒喝。
??袁崇煥堅決不收,擺擺手讓他二人回家去了。
??鄒大戶剛走,大堂外麵的鳴冤鼓被人敲響,有人告狀!
??袁崇煥連忙升堂,很快衙役帶來一個二十出頭的漢子往堂上一跪。
??那漢子長得麵目凶惡,卻頗懂禮,一見袁崇煥,磕了三個頭,說道:“青天大老爺,小的名叫卞二,本縣城北人。長期以來,我一直為寡婦陳杜氏家賣力,花費的錢財也不計其數。前幾天,我見陳杜氏婆媳相依為命、孤苦伶仃、晚景可憐,便將僅存的一百兩紋銀相贈。陳杜氏的婆婆親口答應,要將她守寡的兒媳陳杜氏改嫁我為妻,陳杜氏本人也答應了。可是沒想到,陳杜氏的父母忽然強插一杠子,橫說豎說,就是不準女兒嫁我!小的為陳杜氏家賣力多時倒也罷了,隻是積蓄業已花盡,如今人財兩空,望青天大老爺替小的做主。”
??袁崇煥當即傳寡婦陳杜氏上堂。公堂上,陳杜氏一一陳述,確與卞二所說一般無二。袁崇煥眉頭一皺,問陳杜氏:“你和卞二何時相識?”
??陳杜氏回答:“他與小女子的丈夫陳忠誠是至交好友,已有多年。”袁崇煥又問:“你丈夫何時死去?”陳杜氏答道:“前年除夕晚上。”
??袁崇煥又問陳杜氏:“你丈夫因何病而死?”陳杜氏答:“是心絞痛,當晚發作,夜裏就死了,都沒挨到大年初一!”
??袁崇煥隨即傳卞二上堂,當著陳杜氏的麵問道:“你是怎樣為杜家賣力、花銷的呢?”
??卞二答道:“陳杜氏的丈夫名叫陳忠誠,原是小人的好友。他患病後,因家中隻有老母弱婦,外出請郎中、抓藥,都是我一手操辦,藥錢未花他一分一毫。”
??袁崇煥慨歎道:“如此友情真是難得!未知陳忠誠服過哪些藥,你還記得嗎?”
??卞二說:“大老爺,這可記不清了!小人為陳忠誠買藥多次,不過盡自己的一分心意而已,委實未曾記住藥名,還望大人恕罪。”
??袁崇煥嗬嗬笑道:“卞二,此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你也忒多心了!不過,你最後一次是幾時配的藥,總該記得?”卞二不假思索,說:“當然是病發當天,除夕晚上,是在東大街保和堂抓的藥。對了,郎中是請的陳忠誠家屋後的郎中,叫許曉晴。”
??袁崇煥沉吟片刻,隨後吩咐道:“此案雖非人命關天,但冤有頭,債有主,總要弄個水落石出。這樣吧,你先回去,陳杜氏暫留一留,本官尚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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