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暮色降臨,華燈初上。
羊肉胡同內內,飄滿了脂粉香。
門口的龜公招攬著客人,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人,看樣子年紀並不大,估摸著是哪家臉皮薄的小公子,連忙上前,熱絡道:“喲,這位爺,您站累了,要不進去看看?”
鬥篷沒有動,龜公不死心,繼續勸:“我們這裏麵的姑娘,各個生的都美極了,春花秋月,隻有您想不到,沒有咱們沒有的。”
見對方沒有動靜,他不死心,忽然聽到叮當一聲,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
接著月光,他看到了地上銀光閃閃。
憑借多年的經驗,他趕緊撿起來,一瞧,是成色不足的銀角子。
什麽嘛,還以為吊了個條大魚,原來是個沒多少底子的家夥。
京城中非富即貴,手中的銀子成色也都是極為好的,看他出手的雜銀,就知道估計不是個什麽人物。
他心裏鄙夷,嘴上偏還要說著客氣話:“喲,謝大爺的賞,那您繼續賞景吧,小的先去忙活了。”
嘴上說幾句漂亮話,總不吃虧,等他走遠了,話音還飄了過來。
“喲,順子,你小子眼尖啊,得了什麽好,還不拿出來請兄弟們喝一壺。”
“嗨,遇到一個窮酸鬼,給的銀子小不說,還是雜銀,咱們還是好好伺候著,一會兒沒準碰到哪個大爺,能賞個酒錢。”
聲音一點都不遮掩,絲毫不怕他聽到。
她忍不住的,攥緊了拳頭。
想當初,她也是天之驕女,出入宮廷毫無阻礙,是陛下心尖上的肉,想要眼前對自己不敬人的命,簡直易如反掌。
可現在呢,若非怕對方發現自己是個女的,不得已才甩出去銀子,就那,也是她為數不多的銀子了。
還不都是李黛黛那個賤人,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她如今已經是窮途末路,又聽說李黛黛被送出了宮,心中騰升起一絲希望,覺得若是那掃把星不在,自己定會重新得到寵信。
她如今在這裏,正是為了堵截自己的父親——慕容城。
當年事發,還以為父親會多愛母親,為他求親。畢竟是親舅舅,難不成陛下還能當真不管了不成?
可是慕容城呢,起初還給母親和她接濟一些,那時母親便說,叫她把這些銀錢都留下來,以後傍身。
她說怕什麽,慕容家的財產,多的花都花不完,何況外麵的客棧住都沒法住,她總要添置一些東西,才能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她是慕容家的小姐,當今太後的外甥女,陛下的表姐,陛下對她隻是一時聽信了奸人的挑釁,不消多時,便會讓她們重新回去的。
母親的流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他在那狐狸精麵前,為了討她歡心,才說流放,可回頭便改了,隻是驅逐離京,這一切不都證明了陛下心中對她還舊情未了嗎?
可憐慕容嫣兒並不知道這是宗親們在一起商議的結果,因為吳氏畢竟曾經為皇親,流放簡直有辱皇家聲譽。可憐一群老頭力爭許久,才將流放給改成了驅逐離京,並永世不得入京。
吳氏歎氣,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從一個妾爬到今天的位置。
慕容城那個人,看著是跟自己鶼鰈情深,可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在身邊,拿捏了他的性子,時時哄著,陪著,這才保留了母女倆的情分。可若是說他是個有良心的人,這點連吳氏都要笑了。
君不見他對待曹沁有多狠,吳氏可以預料到,慕容城的賢夫慈父形象,頂多不過半年,就會徹底不耐。
更何況,他在床笫之間的變態行為,這些年寵著自己,不過是自己咬著牙扛折騰罷了,好幾次也差點沒命。現在自己不在,京中的勾欄院隻怕他都要跑遍了吧。
所以,未雨綢繆。
慕容嫣兒卻一點都聽不進去,每日依舊是花錢似流水,吳氏見她不聽,隻有藏了一部分錢財起來,同時心中也隱隱盼慕容城身子垮掉,若是沒有了那份需求,用錢的地方自然少了,隻能在家裏想著她們娘倆,沒準兩人的日子還能好過起來。
可沒想到,慕容城的恩情,不過就三個月。
從第四個月開始,送來的錢就時斷時續。
吳氏心中一沉,可笑自己女兒還發大小姐脾氣:“夏日到了,為何不送香雲紗來?這裏的紗太粗糙,磨的我皮膚都疼了。”
她趕緊攔住女兒,對來送東西的人又是打賞又是賠笑,待將人送走之後,慕容嫣兒氣鼓鼓道:“母親這是為何,對一個下人如此。”
“你且聽我的。”吳氏說著,打開了匣子,心一下就涼了。
“父親這次送的銀子,為何是這般成色?”慕容嫣兒也看出了不對:“這種雜銀,與家裏從前的銀子根本沒法比,還怎麽用啊。”
吳氏雖然落魄了,可來了這兒也買了幾個丫鬟,派一個去問之後,才知道,原來京中的府上,接回來了一位奶奶。
叫奶奶,可是與慕容城並未成親,隻是這位奶奶以主母自居,慕容城也是個不愛看賬目的,索性將家中大小事宜都交給了這位奶奶。
這次的東西,想必也是出自她的手筆。
慕容嫣兒一聽就炸了:“這不是欺負人嗎,她算個什麽東西,妾都不是,膽敢這麽對我們。”
“母親,咱們回去吧,咱們偷偷的走,隻要父親見了,一定會對咱們跟從前一樣。不然再晚了,就要被雀占鳩巢了啊。”
啪!
慕容嫣兒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吳氏。
“嚷嚷,你嚷嚷個什麽?”
原本心中就憋著火,這個蠢貨,終於將她的怒氣全部都勾了出來。
“我們是被驅逐的,現在回去,你是怕陛下找不到給我們定罪的理由嗎?無視君意,違抗君令,哪一個能善終?你以為我不想回去,還不是你個廢物!”
吳氏原本就是勾欄院出來的女子,這些年站了高枝,便努力的洗去自己身上那些毛病,努力往一個正經夫人身上靠。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被女兒這麽一鬧,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看看我從小,給了你什麽。”她越看這個女兒越覺得失望,怎麽就沒一點隨了自己呢:“你呢,連陛下的心都攏不住,竟然叫一個才認識的女人給勾了去。”
慕容嫣兒委屈的很,母親也不叫了,撒嬌道:“娘自己也見到了,那個妖女也不知道使了什麽妖法,把陛下給迷惑了,如今他眼裏還有誰。父親還是他的親舅舅呢,不是也被責罰了。”
吳氏恨恨道:“也不知道太後就從哪兒找來這麽個女人!”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慕容城還十分寵幸她的時候,由於剛剛於曹家結親,不便接回去,便在外麵找了一處宅子,將她安置其中。
有一天晚上,慕容城忽然心神不寧的,問了半天,他也沒說話。
那一夜,他未歸,隔了好幾天才回來。
吳氏原本以為他是回家陪曹氏去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需要做的就是大度,而不是拈酸吃醋,所以很體貼的陪慕容城吃燙好的酒,可能是心中存了事,所以慕容城很快就醉了。
醉酒之後,就不受控製了。
慕容城口中念念:“姐姐你真是要害死我們慕容家啊,今日你讓我謀害皇子,你又做出這般,淫,亂之事,還不聽我的,要是,掐死,掐死就好了,以絕後患啊。”
當時她聽的一身冷汗,從她準備要釣這個男人開始,就明白他的身份,這一個姐姐,又怎會不知他說的就是當今太後呢。
她不敢多想,第二日,醒來的慕容城沉著臉,問她自己有沒有說什麽。她傻傻的看著慕容城:“昨晚您喝的醉醺醺的,摟著我就睡了,還能說什麽?”
她一臉無辜,慕容城竟也醒了。
如今,她敢肯定,這其中肯定有一個大秘密。
謀害皇子是其一,淫亂,淫亂後宮?
思路往這上麵一靠,很多東西,竟然也如一幅幅畫麵,湧入眼前。
難怪,難怪。
難怪她覺得李黛黛如此麵熟,難怪太後對她那樣的好,難怪太後一心要立她為後。
朱吉勳肯定是陛下的血脈,這點太後做不出假來,可李黛黛,會是太後跟誰生的?
她心中很亂,但隱隱覺得,最能否翻身,就全靠這個了。
府中已經有了一個不知什麽身份的女人,她和女兒的低位岌岌可危,若再不采取行動,隻怕京中再也沒有她們的立足之地了。
吳氏在腦海中飛速的盤算,一個不算成熟的年頭忽然湧入腦海。
不,不。
她看了一眼眼前還稚嫩的女兒,在心底搖頭。
她還是太青澀了,這種事情,若是辦不好,很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看來,一切還是要自己好好的謀劃了。
吳氏一麵為即將要知道太後隱瞞的真相而激動不已,一麵心中盤算著如何將這件事給做的盡善盡美,既要保全了自己和女兒的姓名,還要將事情給辦好了,沒準女兒能借著這件事情成為皇後不說,自己也能弄個誥命來當當。
吳氏的野心被調動,激動的手都在發抖,連慕容嫣兒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察覺。
可是她卻忘了,一個勾欄院出來的女子,又如何與自幼高門大戶,常年淫浸深宮的太後相比較呢。
所以,當她的人剛去打聽的時候,這邊,也就傳入了太後的耳中。
“哦?”
袖長的指甲微微一頓,鳳眸威嚴四射:“你說,有人在打聽真哥的身世?”
下麵的人被太後的目光看的渾身冒冷汗,心中暗罵這都是什麽事。
一個是太後的弟媳,雖說現在犯了事,可畢竟是一家人,若是真得罪狠了,萬一人家有一天複起,首當其衝倒黴的就是自己。
可一個卻是太後心尖尖上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何對這個忠臣遺孤如此看中,但是皇家辛秘,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