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故人相逢
送走了雲嵐，李黛黛終於一個不支，身子晃了兩晃，幾欲昏倒。
張白圭，一定是出事了。
她捂著幾乎要炸開的頭，沉聲道：“綠倚，綠倚！”
綠倚正抱著小葡萄哄呢，忽然聽見李黛黛叫她，連忙放下孩子，叮囑奶娘要看好了，匆匆跑出來：“小姐，怎麽了？”
李黛黛一見她，連忙站起來，急切道：“快，收拾東西，入京！”
“小姐，好好的，進京做什麽？”綠倚一想，肯定是剛剛雲嵐說什麽了，連忙安慰：“小姐不要聽雲家人胡說八道，張將軍身邊有西北大軍護著，不會出事的。”
“你不明白。”
他再威風凜凜，也不過是天子腳下的一名臣子罷了。若是功高蓋主，君要臣死呢？
她不能冒這種風險。
“小姐。”綠倚上前勸：“可是您的身子根本不適合長途跋涉，再說，小小姐還那麽小，您怎麽忍心舍得丟下她呢？”
“哼。”李黛黛苦笑：“綠倚，所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握著綠倚的手，眼神中苦苦哀求：“你留下，替我好好的照顧小葡萄，等著我回來。”
孩子還太小，禁不住顛簸，何況那邊是個什麽樣根本就不清楚。與其帶著去奔赴未知的風險，不如留下讓綠倚帶著，好歹還放心一些。
“不不不。”綠倚驚恐的叫起來：“小姐我不能離開您身邊.……”
“綠倚，你聽我說！”李黛黛的雙眸中已經積滿了淚水，一晃就能掉下來，神色痛苦：“我也不舍得她，可是現在，交給你才是最放心的。如果張白圭真的出事。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綠倚下意識的就想說陛下不會，太後不會。可是一想起宮中的那些爭鬥，又閉上了嘴巴。
小姐是太後的親生女兒，太後會保下她的姓名，可是小小姐呢？
不要談當年的感情如何，陛下早已經長大，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四年的時間，如一道長河，橫距在兩人之間。
他是她的玩伴，可，他也是天子啊！
綠倚不說話了，垂下頭，默許了李黛黛的條件。
再次東方日出時，綠倚是含著眼淚目送李黛黛的。
“小姐！”她終於還是沒忍住，抱著小葡萄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眼前的少女已經長成，不再是當初入宮時初次相遇的那個模樣。幾乎是一夜間，她長成了一個心智堅定的女人。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溫暖而明亮。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紅唇親啟：
“放心吧，我會的。”
然後，眼神留戀的看了懷中的女兒一眼，決絕的離去。
隨著護衛和她的離開，綠倚就跟被抽了全身的力氣一樣，癱軟下來。
她看著懷中的小葡萄，她還在沉沉的睡著，綠倚存了私心，想抱著孩子讓她看看，看在孩子的份上，希望她還是留下，可惜，她低估了張白圭在她心中的份量。
“老天爺！”她喃喃道：“一定要保佑我們家小姐啊。”
因為怕路上耽擱，所以她們是策馬而行。
張白圭當初留下了一隊兵裏麵，她挑了十個人走，剩餘的留下來保護綠倚和女兒。
前方路不知如何，但是後方起碼要安頓好。她們在定州沒有危險，自己也可以放心好好的營救。
許久沒有騎馬了，一路狂奔，最開始，她的大腿還磨的生疼，到後來，已經逐漸的失去了知覺。
她隻想快些，再快些，到他身邊去。
直到身後的侍衛看不下去了，追趕上來，大聲喊：“夫人，咱們在前麵休息一下吧。”
她一刻也不想停，可是一來已經是中午，馬兒狂奔了兩個時辰，已經受不了了。二來人也是要休息，不然這麽下去，會垮的。
她點點頭。侍衛趕緊回去交代。
因為走的是管道，所以一路平坦，又跑了一炷香的時間，發現前麵居然有一個茶館。
“就在這兒吧。”
眾人放慢了步調，李黛黛下馬時，才發現，大腿根早已經酸痛到不行。
這麽敏感的位置，也沒發按摩，隻有擰著眉，先坐了下來。
“軍爺。”
看著茶館的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婆，她看著這群威武不凡的人過來，趕緊端了茶來，給領頭的李黛黛。
為了出門方便，她是女扮男裝，見老婆婆過來，接過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才問：“請問這裏離京城還有多遠？”
“啊，軍爺是要去京城啊。”老婆婆正在舀茶，回頭笑道：“還有好多路呢，您如果快馬加鞭的話，天黑之前應該能進城。”
李黛黛皺著眉，想現在就走，可是轉頭一看馬兒噴著粗氣，其餘的也安靜的嚼著草料。
人就算不休息，馬也不行，萬一累壞了，反而耽誤了進度。
天黑之前，李黛黛在心中盤算，希望路上一切順利，今晚她一定要見到張白圭。
休息了會兒，看著馬兒差不多了，收起幹糧，再度出發。
這次，她一點都沒休息。終於趕在太陽西斜的時候，到了城門口。
看守城門的士兵看她們騎著高頭大馬，先是過來尋問了一番，李黛黛身後的侍衛趕緊遞過去一錠銀子。那士兵的麵色頓時好起來，對她們交代了一番，順手瞧瞧的把銀子收進了自己的袖口中。
進了城，就不可能跟在外麵一樣跑的飛快了。
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一會兒，就有各種的叫賣聲，十分惹惱。
看來誰當家做主，對百姓的影響不是很大。他們還是照樣的生活著，麵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慌亂，看起來，竟然比她都要安逸祥和。
雖然很多年沒有再踏入這片土地，可是李黛黛也清楚的記得皇宮的路。
終於，當那輝煌的建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的心中，也蕩起了陣陣漣漪。
七年前，她還是杭州張家莊的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被太後喬裝的婦人給帶來，告訴她，她是威武大將軍顧陌青的女兒，是被帝王親封的公主。
她在裏麵度過了最美好的三年時光，和一個叫朱吉勳的少年。
她一邊等著青梅竹馬的張白圭來娶她，一邊和好朋友玩耍，享受著被太後的恩寵，和下麵前仆後繼的奴仆照顧。
四年前，她被如願以償的送出來，在前往嶽陽的路上，竟然對這個皇宮產生了一絲留戀。
後來才知道，因為宮變，少年時期的小夥伴，帝位已經岌岌可危。
可他還是用自己最後的力量，送走了她。
如果說當初，她曾經因為他而產生的動蕩漣漪，在這些年的歲月中，已經平靜如水。她們的出兵相助，除了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外，還因為他是當今的天子，天下正統。
而如今，她再度踏入這個皇宮，卻是為了他。
李黛黛的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澀，她對朱吉勳，不管是他曾經給了自己多少的恩情，此生也已經報答完了。而張白圭，那個一直守護著自己的男人，欠他的，這一生，都還不掉。
到了皇宮門口，守門的侍衛已經眼睛瞪的溜圓，不知道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會不是是西南王的餘孽。
所以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搶，死死的盯著李黛黛，根本不肯鬆開，隻等她再上前一步，便要用尖銳的槍頭刺破她柔軟的胸膛。
“大膽！”李黛黛揚起頭，氣勢如虹：“見了公主還不跪下！”
公主？
侍衛們麵麵相窺，哪裏來的公主？
“我乃顧陌青之女，先皇親封的公主，爾等還不速速稟告！”
媽呀！是有這回事。
七年前太後從江南歸來，朝中大員跪了一地，三拜九叩，那場麵和氣風光。站在她身邊的，的確有一位從江南尋回來的公主。
隻是這事馬虎不得，其中一個侍衛立刻低頭：“我現在就去稟報，還請您見諒。”
夕陽西下，李黛黛的身影悠長而孤單，卻有將軍之女的風範，如破竹一般屹立。
去稟告的小兵很快就回來了，聲音都磕磕巴巴，眼神也不對了，直接跪下：“陛下請公主直接去東暖閣。”
李黛黛一行人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有兵器碰撞的聲音。
她轉過頭，看身後人被攔下：“陛下隻請了公主一人。”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人哪涼快哪待著去。
李黛黛歎了一口氣：“你們先找個地方歇息吧。”
“可是夫人，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您的安慰。”
李黛黛搖頭：“這是皇宮，若是真出事的話，就你們十人，也是杯水車薪。去好好休息吧，我會出來的。”
她轉過身，由前麵的太監領著，向皇宮走去。
她會平安的，她有深愛自己的夫君，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甚至，他都沒有看過女兒的模樣。
李黛黛挺著胸膛，走在這天地之間，心中蒼涼而隱忍。
走了約莫有一刻鍾的時間，終於到了。
“老奴就送到這裏，請公主自己進去吧。”
陛下早早的就吩咐了，所有人不許進去。
李黛黛點點頭：“有勞。”
如今她早就不當自己是什麽公主，這個虛名，也就是拿來哄門口的人，示威而已。
她走在門口，門上的竹簾穩穩，將裏麵外麵的人，隔開了兩個世界。
沉穩氣息之後，她終於抬手，掀開了眼前的障礙。大步邁了進去。
一如昨日。
牆上的字畫，還是當初她頑皮臨摹了柳永一首很是香豔的詞，讓朱吉勳掛在這個地方。旁邊有一頭小豬，卻是朱吉勳說照著她的模樣畫的。
桌頭擺設，所有的都跟她離開時一樣，竟然讓人有種錯覺，就好像，從未離開過一樣。
她不禁腳步向前，好好的看清楚這裏的一切。
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自你走之後，朕就再也沒踏入過這個地方，似乎這樣，就能將裏麵的一切好好的封存起來。黛黛，朕很想你，你呢？”
她緩緩的轉過頭，熟悉的麵容，立刻顯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