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離別前的溫馨
“瞧這嘴巴,都能掛油壺了。”
張白圭脫了外麵的長衫,換了一身舒服的衣服過來,坐在她身邊,結果手中的東西:“我瞧瞧,這是給兒子做的衣服?”
“想繡個小豬,可是怎麽也繡不好。”
“好端端的,哪有給孩子繡豬的。”
李黛黛理直氣壯:“今年是豬年,他不是個小豬,是什麽。”
張白圭哄:“好好好,是小豬,也別老弄這個,費眼。”
李黛黛忽然像狗一樣,在他身上使勁的嗅,張白圭暗想糟糕,剛要站起來,卻被她給一把抓住了手。
聞著他指尖濃濃的鮮味,李黛黛都要饞出口水來了。
“你去吃蟹了?”
那模樣,可憐巴巴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張白圭慌了:“晚宴上有一盤,我隻是略品幾口,味道還不錯,預備明年等你生完,也給你弄兩簍子來嚐嚐。”
“可是我現在就想吃。”李黛黛越想越委屈,自從懷了這個孩子,她就抓耳撓腮的餓啊,女人哪有不主動自己的外表的?可是眼瞅著身材日益豐腴,臉胖的都變了形,就是餓,餓的恨不得什麽都吃掉。
從前也饞,可也沒饞成這樣啊。
早知道懷孕會變成這樣,她還真沒勇氣。
特別是難受的時候,就想吃,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壓迫的也越來越難受,已經很久沒睡過囫圇覺了,一晚上起夜個六七次都是常事。雖說張白圭都陪著,可是她還是委屈。
憑什麽他可以吃,自己就什麽也吃不到。
“黛黛,我知道你不舒服,再忍忍,還有兩個月就好了。”
孩子是冬月的,現在已經金秋十月,這段對李黛黛的折磨,也快要到頭了。
她知道自己又犯小脾氣了,可是就是委屈,咬著他的唇,賭氣道:“不給我吃,好歹也給嚐嚐鮮味吧。”
美人在懷,又是自動送上門來,張白圭不接就是傻子。
一曲低聲淺吟過後,一個是渾身無力,一個燥熱難耐,兩人都有些情動,卻迫於現狀,不得不忍耐,想著再過兩個月,都解脫了。
可誰想到,居然會來的這樣快。
十月底,京中忽然傳來噩耗,世子死於天花。
這是官方的說法,還有一種謠傳,說是世子爺生前病了也不安分,還要強努著勁去八大胡同,最後感染了梅毒,死的時候,下身都爛到根了,一個大窟窿裏麵直淌膿水。
世子死後,西南王似乎一下子倒下了。
這是一個好機會。
將士們紛紛要求出兵,這個時候正是挫敗西南王的好機會,可張白圭卻不願上前,引來了風言風語。
“將軍,您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張誠是他手下一員悍將,也十分的忠誠:“眼下世子正值喪事,西南王病重,咱們殺的他一個措手不及。”
見張白圭沉默不語,張誠道:“將軍,將士們已經離家三年,家中尚有年邁老母,嗷嗷待哺幼子,還有成親之後第二天便跟將軍一起出征。切莫要,挫了士氣,寒了軍心啊。”
“在,再。”
張白圭亂的很,張誠也知道是為了什麽,可是自己總不能說的太明白,隻有想著去找夫人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
張白圭收拾好煩亂的心情回去後,意外的發現李黛黛居然站在院子裏麵等她。
現在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
任何人都看得出,樹下站著的是一個孕婦,雖說她現在胖了,可張白圭卻覺得,她眉眼處流露的母性,比什麽時候都要好看。
“怎麽出來了?”張白圭快步向前,握了她的手:“不是說身子重,累得慌嘛,還不好好休息。”
“今天天好,讓綠倚把被子都搬出來曬曬,還有你的那些書,也都來曬曬。”
張白圭這才發現樹後麵的石頭上,真攤著幾本自己的書籍。
“又不是七月七,怎麽想起曬書了。”
“今天無意間看到的。”李黛黛微微一笑:“若不是看到《孟子》,《中庸》,我差點都以為你一開始便是個武將了。”
這幾年來,他除了常服就是盔甲,時間久了,已經沒有人記得,這位年輕的將軍,也是本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
可是李黛黛永遠都記得,在杭州西湖,那個一身淺藍色長衫的少年,眉眼如畫,握著他的手,宣揚美好的誓言。
“你看,若不是因為我,你現在已經是位極人臣了,那還用在滄州這個小地方待著。”
其實兩個人的相處,有時候李黛黛驕縱了一些,是因為隻有他寵著,才能抵消心中那些因為自己給他帶來的麻煩。
恃寵而驕,也得有人寵不是?
可今日張誠說的話,卻讓她再一次麵對了這個現實。
是啊,當年因為一個荒唐的賭約,怕她嫁給別人,他用盡了力氣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如今,又要因為她的肚子,被迫錯過最好的時機,哪怕被天下人辱罵,也默默的承擔。
當年她小,總以為張白圭就是天,什麽都能背負起來。如今她長大了,更加明白了兩個人之間應該怎麽相處。
他愛她,甘之如飴。可她也應該做他做些事情了。
張白圭的手有些抖。
聰明如他,已經知道李黛黛要說什麽了。
果然,她抬起頭,一雙如當初一樣霧蒙蒙的眼中,閃耀著無比的堅定:“出征吧!”
“咱們等了三年,不就是為這一天嗎?”她輕聲道:“打敗西南王,救出朱吉勳,帶領眾將士回鄉!”
張白圭看著她的臉,嘴唇有些哆嗦,最終:“黛黛,再,不差這兩個月。”
“張白圭!”李黛黛笑了,眼淚卻順著腮邊落下:“你是將軍,不要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好嗎?戰場上,瞬息萬變,別說是兩個月,就是兩個時辰,都有可能轉敗為勝。機會錯過,就不會再來一次了。”
世子現在剛剛死去,西南王還痛心,兩個月,雖然不足以讓他從失去兒子的痛苦中走出來。但足夠他重新調整自己的身子,與張白圭決一死戰。
“張白圭,你去吧。”李黛黛拉起他的手,縱使她的手有些腫脹,可跟他比起來,還是小巧的很。
“我會在這裏耐心的等你,兒子還有兩個月才要出生,張白圭,我等著你回來,你一定可以的!”
李黛黛的眼中迸發出奇異的光芒,甚至耀的他的眼睛,都刺的微微濕潤了。
西北軍是半夜得到通知,兩個時辰之後全速前進!
而紅綃帳內,張白圭抱著李黛黛,安靜而溫馨。
他的頭發齊齊散落,與她的交織在一起,在大紅被子上,別樣旖旎。
她坐在他的懷中,靠著他的胸膛,腦袋在他下巴下麵,十分的舒坦。
“張白圭。”
“嗯。”
“這是成親的被子,如今被你提前給睡了,等以後你要補給我!”
李黛黛看著自己繡了好久的被子,有些臉紅。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提前布置了婚房,可能是兩個月太久,想要留住今晚的甜蜜回憶吧。
“好,我親自繡一個給你。”
“當真?”李黛黛驚喜的轉過腦袋,唇角從他脖頸擦過,又癢又麻。
可是他忍住了悸動,今晚,他更想珍惜時間,好好的擁她在懷。
“真的,你忘記了,從前你的衣服破了,都是我補的。”
回憶從前,張白圭笑:“那會兒你還哭著嫌棄我手工不大好,說我要是不會做衣服,以後就不嫁給我了。”
李黛黛也想起來了:“難怪後來張嬸看我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
那會兒自己都八九歲的小夥子了,哪裏好意思跟母親說這樣的話,隻不過他忽然要學針線,紮的手指頭都是洞還不肯丟。被母親問急了,就說李黛黛的褲子太破要給她補,卻不知,自己那點小心思早就被母親給看破了。
母親,回憶起來,似乎又遙遠,又懷念。
許多事情就跟如天發生的一樣,一如昨日,他和李黛黛還是張家莊裏麵兩個再平凡不過的孩子,他喜歡她,她賴著他。
少年不知愁滋味。
“黛黛。”
他一說話,李黛黛就能感覺到身後的胸腔,像敲著小鼓一樣,卻讓她無比心安。
“等我回來,咱們就立即成親。”
他已經等不及了。
外人都覺得,他對李黛黛好,她是走了狗屎運一樣,才能被一個這麽完美的男人這麽寵愛。
可隻有張白圭自己知道,走狗屎運那個不是她,而是自己。
她驕縱,有小脾氣,可是更多的卻是為了自己著想。她有多麽好麵子,他知道,卻因為顧忌自己的身份,懷了身子也咬著牙不肯成親,就怕下屬對自己不滿,亂了軍心。
孕期的她有多嬌弱,現在的她就讓自己多心疼。
她吃不到一個可口的東西,都要眼淚閃閃,一點的不對,就要把自己關在門外。可是現在,臨近產期,他都能感受到她內心的不安。為了大業,她再一次的把自己推了出去。
一個人,究竟要愛對方到什麽地步,才能做到如此的委屈。
張白圭不想她受委屈,一點都不想。
畢竟是從小長大的,他的情緒起伏,她怎能不知道,故意一笑:“那你回來我若是還沒生呢,難不成,還叫我挺著個肚子去成親?”
“那就挺著肚子。”他牢牢的握著她的手,一同放在她大大的肚子上,堅定道:“咱們一家三口,一起拜堂!”
李黛黛一下子笑了。
甜蜜總是暫時的,分別,還是來臨了。
張白圭走的時候李黛黛沒有去送,隻是吃梗米粥吃到一半,淚流滿麵。
她祈禱上天,一定要保佑這個男人,保佑她的親人,朋友,一切都順順利利。如果可以貪心一點,再許一個願望,那麽,希望他可以在自己生產之前歸來,看著她誕下他們的骨肉。
上天的耳朵或許也不太好使,聽到了一半。於是,在張白圭走後的半個月,前方戰事吃緊的時候,李黛黛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