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的女人
?殘陽如血。
一個身著銀色盔甲戰袍的男子,屹立於天地之間,他的腳下踩著無數的屍骨殘骸,背後是大開的城門,昨日還在上空飄揚的旗子已經倒下,換上了大大的顧字。
“將軍。”遠處跑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士兵,臉上也掛了彩,眼神卻堅定不移。
“定州已經拿下,隻等將軍一聲令下,我等就殺入京中,攻下皇城,救出陛下,拿下叛賊!”
“好!”
張白圭抬起頭,臉上的血汙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的肅殺,眼神冰冷:“回去告訴他們,稍作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繼續北上!”
“是!”
京城內,裴盛怒不可遏:“世子不是領兵去阻攔了嘛,為何他們這麽快就拿下了定州?”
跪著的人哭道:“回王爺,嚴將軍說前麵有埋伏,可世子不聽,一意孤行,接過大軍全部中了埋伏。”
“這個蠢貨!這個廢物!”裴盛雙目猙獰,提起刀就要去結果了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王爺!”
“軍師莫要攔我!”裴盛怒道:“我今日一定要殺了那個目無軍法的混賬!”
“王爺。”蕭守連忙道:“為今要緊之事,是共討大事,如何抵禦西北軍和顧家軍,而不是先內訌。”
“軍師所言極是。”裴盛膝下隻有一個獨子,若是真的殺了他,自己的百年基業又該後繼無人,篡權何用?
他做出這樣的姿態,無非就是表明自己是閑王明君,以便堵住悠悠之口罷了。
所以蕭守願意鋪一個台階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隻是麵子還是要做好:“隻是不狠狠的懲罰這畜生,我心中這口氣實在難平,也難以對那些失去生命的士兵交代啊。”
他出了這樣的事,已經失了軍心,若是不好好挽回一番,隻怕他日也坐不穩自己的位置。
蕭守道:“王爺所言極是,隻是如今正是用人之時,還不讓世子戴罪立功呢?”
“軍師莫非有好計謀?”
蕭守示意,裴盛附耳,眼睛越拉越亮,到最後,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不愧是軍師啊。妙計,妙計!”
“世子隻用如此,便可大局在握。”
裴盛的笑容還沒留住,忽然又歎氣:“這件事就算解決了,可是麗華那裏,卻始終不肯答應,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今日便是最後的時限。”
蕭守陡然聽到這個,心中一沉,麵上卻保持著月冷風清的樣子:“王爺已經想清楚了?”
“軍師不必再勸,這丫頭若非一直沒有懷上龍子,我又何必,哼!”一想起女兒的倔強,裴盛就十分的不開心:“不過,現在估計已經由不得她了。”
他摸著唇邊的兩撇胡子,冷哼一聲,令蕭守的心迅速的沉了下去。
蕭守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抽身離去,可裴盛卻十分有興致,又是說這個又是那個,可憐蕭守總算嚐到了什麽是度日如年,整個人如在炭火上煎熬。
終於,他有些乏了,外麵也有嬌滴滴的美人聲音,裴盛大喜,而蕭守趁著這個機會,有眼色的退了出來。
一出來,他就立刻疾步,往馬槽趕去。
挑了一匹最好的馬,翻身而上,雙腿一夾,怒喝馬兒。
馬兒吃痛,長長嘶鳴,然後在寒風中飛馳。
凜冽的寒風刮在他的臉上,像刀片一樣拉的臉疼,卻抵不過他心中的疼。
他恨不得肋下生翅,快速的飛到她跟前,又無比的痛恨自己,為何要將她推入別人的懷抱。
明明,她是屬於他的。
前所未有的懊惱,後悔,痛心,糾纏在一起,讓他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麗華,你一定要撐住!
而皇宮內,與此同時,裴麗華端著自己親手燉的甜品,來瞧太後。
太後的宮中一如當初,淡淡的檀香充斥鼻尖。
裴麗華安靜的站著,隔著珠簾,聽到裏麵有宮女輕聲道:“太後,皇後娘娘來了。”
“嗯。”
裴麗華一直都知道,無論是太後和陛下,對自己都不滿意。
她是西南王裴盛的女兒,與天家一直處於對立麵,年幼時,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這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
她的一顆心,早就給了那個長她幾歲,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了。
得知要被送入宮的時候,她哭過,鬧過,可父王直接撂下一句狠話:就算是死,也會將她的屍首抬進宮,她的名字,也隻能鐫刻帝王的宗廟牌位上。
而他,則是勸自己來日方長,為了大業,先委屈一下。
大業,大業!
嗬嗬,裴麗華在心中冷笑,或許從那一天起吧,她知道了,從來都疼愛自己的父王,和她一心要托付終身的男人,在他們的心中,自己還不如權利更重要。
她不愛朱吉勳,可她想試圖與他好好的相處,她已經不可能再回頭,縱使朱吉勳不愛她,她也不願意讓蕭守得逞。
珠簾搖晃,晃碎了她的回憶。
“母後”
太後看著眼前的兒媳,心中五味雜陳。
帝國走到今日,已經是搖搖欲墜,她們母子躲過了諸王,卻沒躲過西南王這隻老狐狸。
“起來吧。”
太後坐在軟榻上,裴麗華低頭走過去,早有宮女搬來了繡凳,她順勢坐下,輕聲問:“許久未向母後請安,身子近日可好?”
“皇後為何同哀家說話要低著頭。”
裴麗華心中一震,緩緩抬起頭,卻對上了一雙銳利的雙眼。
她無所畏懼,目光清澄,看著太後,柔和,純淨,卻絲毫沒有心虛與不羈。
“哎!”太後忽然軟了目光,歎道:“他日你父王得手,你就是最尊貴的公主,又何必與他做對,跟著我們孤兒寡母呢。”
太後的話有三分試探,三分真情,餘下的,就是對命運的不公和無限唏噓了。
“母後!”裴麗華忽然站起來,跪在她腳下,淚水漣漣:“父王他鬼迷心竅,兒媳不敢為他求情,單兒媳自嫁入天家,就跟陛下共進退,同生死。”
說罷,她重重的磕了個頭,再起來,額前一片紅腫。
“我的兒。”太後見她是真心一片,在心底歎氣。
罷了,她能做到如此,這個後位,無論是從哪方麵考慮,都是她的了。
她那苦命的女兒,離開也好,離開了,至少躲過了這一次的劫難,裴麗華是西南王的親生女兒,不會怎麽樣,自己這一把老骨頭,也活的差不多了。自從陌青走後,一夜華發,若非一心想見女兒,早就下去陪著他了。
隻是,可憐了那孩子。
太後握著她的手,情深意切:“麗華,你是個好姑娘,若是上天垂憐,躲過這次劫難,陛下定會寬厚於你。”
入宮以來,從未聽太後說過這樣的話,想來也是真情流露,裴麗華心中一酸,叫了一聲母後,便哭了起來。
太後擁她入懷,哄了哄她:“好了,你的委屈,哀家心裏都明白。陛下是個好孩子,隻是你是被強塞入他身邊,難免有些心中介懷。假以時日,他定會發現你的好,你們,也會和和美美,過完此生的。”
裴麗華含著眼淚點頭,淚眼朦朧中,見太後對自己慈祥的微笑,就如同看到母親一般,不禁叫了一聲娘。
太後身子一僵,然後,眼眶也濕了:“哎!”
此生,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能見到女兒,有兒媳陪在身邊,全當以慰相思之苦吧。
告別了太後,裴麗華有些忐忑的往東邊走。
太後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那孩子,性子倔強,可耳根子軟的很,他現在視你父王為仇敵,自然意難平,見了你,難免遷怒。可若是你長期陪伴,不理會他的話,也不必在意他做什麽,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他也就沒脾氣了。”
太後語重心長,飽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這世間,最可怕的就是習慣,而你,就是要讓陛下習慣你的存在。”
裴麗華停下了腳步。
朱吉勳的宮殿外,與太後一樣,圍滿了密密麻麻的禁衛軍。
這陣仗,真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裴麗華挺起胸膛,快步上前,禁衛軍直接出手阻擋:“王爺有令,任何人不許進入,違令者斬!”
她微微一笑,然後迅速出手。
在禁衛軍還沒地方之際,直接抽出他腰間長刀,抵著他的脖子,冷笑:“你若是不怕死,盡管攔我一試。”
那禁衛軍感覺到脖間有利器,嚇的不敢動彈。
“你們都聽著!”裴麗華厲聲道:“我乃西南王之女,不怕死的,盡管上來。殺了你們,不過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難不成,你們以為父王會讓我去償命?”
禁衛軍哪裏受過這個恥辱,有的氣的脖子青筋迸裂,可對方說的也不無道理。索性懶得管,讓她自己折騰去。
裴麗華見都不說話了,冷笑一聲,收了刀,揚長而入。
她剛一進去,就有人小聲道:“王爺不是說了任何人不許進去嗎?咱們用不用去稟告一聲?”
“要去你去。”被刀指著的人沒好氣道:“西南王自己勇猛,可膝下兩個孩子,一個紈絝公子,一個無腦嬌縱。這天下就算他坐也坐不住多久,我幹嘛要為他如此賣命。”
禁衛軍都是官家子弟,被一個如鼻涕蟲一樣的西南王世子侮辱,原本心中就不快,就遇到一個這樣的郡主,心中更是不滿了。
這天下,愛誰做誰做,反正他們不過領自己的差,辦自己的事。成王敗寇,可西南王現在也沒拿下天下啊。
裴麗華走入大殿,空蕩無一人。
與自己直麵相對的寶座,上麵雕刻九條五爪金龍,旁邊有仙鶴指引,威風凜凜中又不失貴氣淩然。
這是裴麗華第一次進大殿。
她不明白,就是這樣的一個位置,值得嗎?
可惜,他們永遠不會回答她,而她,也不屑再問了。
現在的她,是這個王朝的皇後,是朱吉勳的女人,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與丈夫同進退,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