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色
原本在白天五彩斑斕的樹，到了夜晚，那熱烈躁動的色彩就沉寂下來，變得朦朧一團，隻能借由在光影中明暗的差異，推測其原本色彩的亮麗或黯淡。李無行和小碧與那些在夜風中低語的樹一起沐浴在水銀似的月光裏，就像走進一個寧靜清涼的秋夜之夢，仿佛這對眷侶，正在溫暖的床上相擁而眠。
——這當然是癡心妄想。
小碧仔細地把地堡入口的石頭重新偽裝好，李無行卻站在原地，凝視著那輪澄澈無暇的月亮一動不動。在地堡裏憋了一天，爛腿又剛剛恢複健康，上午自己還被埋在死人堆裏，李無行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是臭的。可沁人心脾的冰涼的風仿佛是從夜空的月亮上吹下來的，散發著來自宇宙深處冰塵的純淨微光，吹散了李無行所有的腐臭與惡心。李無行確信，自己原本生存的世界，沒有這樣的月色。
他又看見了那些搖曳的樹。夜風從枝葉間穿行而過，留下颯颯的聲響，像記憶中遙遠的波濤聲。斑駁的影子隨著月光一起星星點點灑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了有生命，帶著樹冠遺忘在白天的色彩，在他手上臉上自由歡欣地跳躍。
“哥？”
小碧來到身邊，月光照亮了她的臉。李無行看見了她眼睛裏映出的月色，他不自覺地，捏住了小碧的臉，輕輕把嘴唇靠近她的眼睛。
小碧受寵若驚，卻默契十足地把眼睛閉上了。
如同劃過水麵的落葉，輕輕的一點漣漪。
蘭馨草的花開放了，映著月光，那些特殊的草綻著幽藍的光，在兩人腳下熠熠生輝。
小碧臉紅紅的。她睜開眼睛笑著說：“哥，還有正事呢。”
李無行一愣，豬人可恨的“哼唧”聲重又在腦海響起。
“對，差點把豬人給忘了······”
李無行凝望著這片月色，溫和卻堅定地說：“這是一個很美麗的世界，如果我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那實在是太可惜了。無論如何，哪怕為了能一直看到這樣幹淨美麗的月亮，我們也一定要活下去！”
“嗯！”小碧使勁點點頭，“我們一定能打敗豬人！”
話雖如此，可現在自己手無寸鐵，有什麽辦法嗎？
“哥，你有什麽對付豬人的方法嗎？”
“嗯······”李無行皺起了眉，“現在我既然能運用一些材料治好自己的傷，那我也應該有辦法用材料做出一把武器之類的，可是······”
他打量四周，在自己眼前出現的那奇特的係統提示符，除了指示蘭馨草和幾根隱藏在草叢中的蘑菇外，就沒什麽別的了。
“如果是鐵的話，村子裏有。”小碧突然說。
“鐵？”李無行心頭一動。
“嗯，村長本來就是個很厲害的鐵匠，鐵大娘也會打鐵，隻要豬人沒有把鐵都擄去，村長家應該還有很多可以用的鐵。”
“聽上去很可行——我要下山，你······”李無行沉吟一會，為難地說：“小碧，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嗎？很危險的······”
“哥！”小碧鼓起臉頰，有些生氣，“我們說好的，無論彼此遇到什麽困難，都要攜手同心一起麵對，更重要的是——”她彎起手指輕輕敲打李無行的頭，笑著說：“無行哥，你現在頂著這個被豬蹄子踹過的腦袋，要是沒有我，恐怕連去村子的路也記不得了，嘻嘻！”
李無行無可奈何地笑了。
“看來我不能離開你了——那，”李無行深吸一口氣，嚴肅地說：“計劃就是：先在村外偵察情況，之後找準機會溜進村長家，最後我做出武器，對付豬人——小碧，你有什麽補充的嗎？”
“沒有，一切遵照哥的指示！”
李無行莊重地點點頭。他牽起小碧的手，對著自己，對著美麗的月色，也對著小碧，輕聲道：“萬事小心。”
——可是，假如出了什麽差錯，如果我不能做出武器的話，無論如何，哪怕拚上性命，我也絕不能讓小碧這麽美麗的女孩子落到豬人這幫畜生的手裏。
但願命運會眷顧我們······
——不，我要憑自己的雙手，改變命運！
為了照顧老弱，村民隊伍在白天行進時速度非常慢，而現在，李無行與小碧隻花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就走完了整條山道。
山道上的屍體都不見了，卻留下了一道道拖行的血跡，從半山腰一直到山腳下。
“村民的遺體，是被豬人拖走了嗎？”
李無行問小碧，小碧卻沒有說話，滿臉慍色。
“你怎麽了小碧？”
“豬人這樣做，是對逝者的不尊重。就算是已經死去的人，我們也不該丟下他們。他們與我們一同生活過——豬人真可惡！”
村莊的外圍是一圈高近兩米的木柵欄，幾根鋒利的木刺筆挺向外，防禦野獸的侵襲，但在豬人麵前形同虛設。大門被破壞掉了，入口大開，兩隻肥頭大耳的豬人在門口放哨。柵欄外是一大片茂密的荒草地。趴在草地中的李無行，腦海中響起了係統提示的聲音：
你已進入戰鬥區域，請注意危險的怪物。
前方不遠的兩隻豬，被用醒目的紅色標記標示出來。
周圍很暗，李無行看不清豬人的樣貌。村莊裏篝火點點，顯然還有許多豬人駐守在村莊內。在到達村長家之前，一定不能打草驚豬。
該怎麽潛入進去呢？
“小碧，你知道什麽進入村莊的小路嗎？”
“有一條，是從村長家的田通到木柵欄的一扇小門，小門後不遠就是村長的家，我們逃跑時就是沿著那條路跑的，不過······”
“怎麽了？”
“那條路應該也被豬人發現了。”
被豬人發現，不代表豬人會派豬防守。無論如何，總要去看一下，萬一沒有怪物呢？
“小碧，帶我去看一下，如果有豬人在那，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好。走這邊——哥，你真的是什麽都忘幹淨啦，連這條小道你也不記得······”
兩隻豬人還在發呆，它們麵前的草叢裏，李無行和小碧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