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寧王府
起寧王夫婦，按慣例，皇子除了迎娶一位正妃外，理當再納兩位側妃。但薑太後畢竟不是寧王生母，寧王大婚後不久先帝又駕鶴西去，國喪期間，也不便為寧王再張羅側妃的事兒……就這樣，一拖再拖的，寧王的側妃之位就一直空懸著。
再看寧王這婚後寵妻成性有目共睹的，新皇即位後也就更懶得摻和兄弟的家事了，人家生母安太妃都不急，旁人瞎摻和什麽呢，兄弟你自個兒樂意就好。
於是乎，多年來寧王身邊僅寧王妃一人，雖已過而立之年，司徒昶膝下卻僅有一女，芳名司徒夢曦，年方七歲，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據，寧王妃臨盆前夜，一樹繁花入夢，炫麗耀眼至極……
於是，司徒夢曦自打一出生，寧王便求至禦前，懇請建豐帝恩準不以皇家族譜輩分排字，為郡主親求了“夢曦”為名。
為此事，寧王當年沒少被禦史彈劾，什麽藐視皇家威嚴……寵妻過度有失夫綱……不尊皇家禮儀等等不一而表。
寧王因自落下殘疾，反而遠離了奪嫡爭鬥，生性豁達，娶妻安氏，也是家中獨女，不諳爭鬥，和掌上明珠的芳名稱心如意相比，受點掛落自然不值一提，反而成樂嗬嗬的有女萬事足。
然不遂人願，人能奈何？
王府上下當眼珠子寶貝的郡主初時不顯，隨著年歲漸長，同齡的孩童都已牙牙學語，會叫爹娘了，司徒夢曦卻異常晚熟，平時奶娘婢女近身伺候，俱是麵無表情，沉靜不言，每日除伺候必須的飲食洗漱外，這個主子能一連好幾個時辰，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一座精致的人偶。別叫父王母妃了，直到司徒夢曦五歲，王府上下都沒聽她開過口……
可憐下父母心，寧王夫婦自此為了獨女開啟了慢慢求醫路，宮中的太醫自是不提，康朝境內，但凡哪兒傳出“神醫”的風聲，寧王必派親信前去尋訪。
奈何南地北的“神醫”不少，經年進出王府的也不少，司徒夢曦依然神情呆滯不見起色……久而久之，整個都城便傳出郡主有疾，生癡傻一。
寧王妃自嬌柔，嫁給寧王後掌管王府中饋，對下人也是一貫和氣，並不苛責，可一旦涉及愛女，可就不能以常理奪之了。
芳菲苑內侍奉的一眾老人兒至今記憶猶新，癡傻一傳到王妃耳裏的當日，寧王妃氣得俏臉生寒，一改平日的溫軟，一夜之間便悉數發落了數十名王府親隨，從亟婢女，凡是就郡主的病嚼過舌根的，杖責至殘都是輕的，發賣至赤嶺終身行苦役的、杖斃的更是過半……
那夜，自掌燈起，寧王府傳出的慘叫聲一直持續到深夜方歇。而後半夜，寧王妃則是拽著寧王的袖子落淚到亮……
生於官宦世家，安嫣然平日不是不懂這些敲打下饒手段，隻是自己作為安府嫡女，也是安閣老唯一的孫女兒，這等瑣事並不需她費神；嫁與寧王後，也是夫唱婦隨，日子安逸。若生平有什麽不順心的，也就是愛女的病了，這兩年本就哭紅了眼操碎了心，乍聞這等癡傻之，更是氣悶於心，這兩年四處尋訪名醫，心底便是不願相信自己的愛女先癡傻，興許，曦兒隻是不愛搭理人，性格孤僻呢……即便曦兒癡傻，又幹旁人何事，要你們來議論是非！
尤其府中下人，受著王府的恩惠反過來議論主子的是非，著實可氣！
而寧王妃這一氣，生生牽連了府內一半的仆役，經此一事，寧王妃掌管王府，對下漸顯淩厲，但凡和郡主相關的活計，上下皆心伺候著，戰戰兢兢之餘倒也平靜。
端陽將至，寧王妃本忙於王府內節禮往來，慣常侍奉司徒夢曦的王嬤嬤則慌張來報，不知怎的，郡主近日越發嗜睡，食量頓減……王嬤嬤哆哆嗦嗦的稟報上來，事關郡主的身子，不敢不叫王妃知曉。
相比其他七八歲的孩童，司徒夢曦本就吃的不多，加之終日不言不行的，已是體弱，麵黃肌瘦全然不似養尊處優的樣子，這飲食上再輕減下去……寧王妃聽了立馬就紅了眼眶。
司徒夢曦即便有先不足之症，生癡傻，無疑也是寧王府的明珠。
寧王妃聽聞愛女抱恙，更是一連幾日守在了芳菲苑內，變著法的調配吃食，待各類精致的吃食從廚房端來，又親自拿著勺，一點一點往司徒夢曦嘴裏送，哪怕愛女能吃上一口也是好的；寧王每日回府後，換下朝服，也必是守在妻女身旁，拳拳愛女之心，令人唏噓。
可是即便如此精心嗬護，司徒夢曦的狀況卻不見好轉，不但神情懨懨進食越來越少，每日昏睡的時間也愈來愈多，時至端陽，日間已顯昏迷之態。寧王夫婦慌了手腳，哪還有心思過節，急忙一早又向皇城內遞了牌子，求召錢院判速來寧王府為愛女診治。
在太醫院摸爬滾打了近二十年，錢院判擅斷兒之症，為人沉穩，平日在宮中主要為幾位皇子公主診脈。這些年也常來往王府為司徒夢曦診治，算得王府的半個熟人了。
撚須沉吟半晌，錢太醫兩道白眉皺起，起身向寧王拱手道，
“王爺，贖老夫直言，郡主脈象柔弱無力，似，似隱有力竭之像啊……”
錢太醫言罷，寧王尚不及追問，寧王妃已落下淚來，哽咽打斷道：
“不……不會的，錢太醫，求你再看看曦兒……”
“我的曦兒……娘隻求你身體康健”
“難道……難道這也是奢求嗎……嗚……”寧王妃泣不成聲。
醫者父母心，錢太醫望向床榻上雙目緊閉，明顯出氣多進氣少的女童，也是心中微歎，這年歲，和自己孫女兒差不多呢。生於皇家，享富貴榮華，奈何……癡傻也就罷了，偏另有衰竭之像，恐凶多吉少！
老太醫心下感慨，瞧著寧王夫婦這些年宮內宮外的為了愛女奔波，也實屬不易，可憐下父母心，隻是生在皇家，這份舔犢之情尤為難得，不似當年……咳咳！錢院判一個激靈，閉目不語，年紀大了，更該謹言慎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