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妯娌相見
西山昨夜下了一通宵的雨，晨早的蔥鬱草木除去塵翳煥然一新，愈發青翠欲滴，這般美景使人心神滌蕩，歎賞不已。可是林家曾氏卻讓車夫快馬加鞭，她眉含輕愁，低頭掩麵，無暇觀賞這西山美色。
丫鬟墨蘭在旁勸慰道：“夫人莫要再傷心難過了，您待會回去還得好好拉回二老爺的心，再去靈寶寺求個送子簽，待生了個一男半女，就再無那女子的囂張火焰。”
曾氏擦了擦微紅的眼角，哽咽道：“我生個男兒又如何？老夫人已然把家中中饋交付予她，她又有兩個兒子傍身，丈夫早已忘了我這個正妻，我在林家不過是個死物，哪有人要管我的死活。”
“夫人莫再說些喪氣話了，您是正妻，自有律例護佑，紅姨娘再囂張也越不過您的頭上來。”墨蘭道。
“正妻又有何用，沒有了夫君的疼愛，連婆家都不給我主持公道，她們早晚會讓我那無情夫君休了我去。”說到此處，曾氏越發痛苦，不由得放聲大哭起來。
墨蘭心下著急，知道夫人此時再也聽不下勸慰，隻能寄希望於住在桃花庵的大夫人能勸導她一兩句。
說起這曾氏也是個可憐之人，娘家曾是個染布商家，可惜爹爹好賭，敗了一身家產，落得家中窮困潦倒，他的親爹和親娘不時到林府來打秋風，曾氏當初的嫁妝早已全都倒貼回了娘家。她家中尚有個弟弟，平日就不愛著家，老往那溫香窯裏鑽，沒錢了就被窯裏的壯仆給丟了出去，他也不嫌丟人，笑嘻嘻地到自家親姐跟前一頓哭鬧，就把騙到手的銀錢又拿去窯姐那花費。
這一來二去，就被林家的老夫人給知曉了。原本曾氏就在林老夫人底下幫忙主持中饋之事，老夫人忌憚她那嗜賭好嫖的家人，把那中饋之權給收了回來。
那些個家仆最是勢力，得知曾氏失寵，沒了中饋權，又無子無後，就待她愈發不敬，從前日日來她小院阿諛奉承，拍拍馬屁，老夫人發話後，曾氏院前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且不說這些前塵往事，曾氏到了桃花庵，下了馬車，庵主妙芝甚是殷勤地迎著她到正殿。
隻見曾氏上身穿著荷花品月色的襖兒，底下著琥珀底色的蝴蝶戲葡萄的長裙，襯得她整個人愈發白皙貴氣，那微紅的雙眸還增添了她幾分楚楚可憐的姿色，一雙芊芊細手膚如凝脂，想是從未幹過漿洗衣物的粗重活計。妙芝心想：難怪這麽多人願做商家妾，不作農家婦，這再不受寵的婦人，在宅子裏還是吃香喝辣，保養得宜，還穿著最時興富貴的衣飾。這曾氏就是命好，能嫁給林家二子做正妻，有子無子又何妨？
妙芝溫和地笑了笑，雙眼低垂，說道：“眾生皆苦，佛祖悲天憫人，以普光照耀人心，少有人知，我們這裏供奉的佛祖甚是靈驗，有戶人家的婆娘總是生不出兒子，隻是過來這裏拜一拜求個心安，一個月後便回來還願。還有些人來祈求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的，那些婦人沒過多久也回來還願，說道自己家裏和和美美，更甚從前。夫人既然上了山，不妨過來拜一拜。”
曾氏一聽，甚是心動，當即跪在佛像前許起願來，隨後又讓墨蘭包了個紅包，塞在功德箱裏。
妙芝笑得合不攏嘴，殷勤地在前方帶路，道：“王夫人慣是喜歡在清晨誦經做早課，您不如在客房這裏稍候片刻？”
曾氏點了點頭，就入了客房，在那裏等待。妙芝催著身邊的小尼姑給她上茶，上吃食。
妙芝回去的路上笑容滿麵，反常地遞給如意一兩碎銀子，道：“去，買些新鮮果蔬回來。”如意點頭應是，就走了出去。
等妙芝走到柴房門前時，一雙葵扇般的大手抓住了她，把她給扯了進去。
妙芝差點就要驚叫出聲，待看到來人熟悉的麵孔，當即嗔怪道：“死鬼，你這兩日死去哪了？”
隻見那人長得滿臉的絡腮胡子，滿臉橫肉，長得三大五粗，穿著一身麻衣短褐，他見那妙芝在那笑罵他，舔著臉挨了過去，哄道：“這兩日不好走開，我家那婆娘又盯得緊，今天才得空，就送些幹柴上門給你。”
妙芝冷笑道：“哼，你怕那黃臉婆作甚？她能管得住你？”說罷轉身投入那男人懷裏，在那扭扭捏捏，訴盡衷腸。那男人受不住她那樣亂拱，當即興起，二人幹柴烈火就在這佛門清淨地幹起了苟且之事。
過了半個時辰，二人才苟且完事。男人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今日你這庵裏是來了貴客嗎？怎麽平日不見她過來？”
妙芝與他算是好了多年的，他起頭上半句她便知曉他下半句要說甚，當即冷笑道：“你可不要亂打主意，那可是林家的二夫人，出了事誰也兜不住。”說罷愈想愈氣，板起臉來，男人見後連忙哄道：“我隻是隨口一問，你倒是想得甚多，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出門了，熱著臉來就挨了冷屁股。”
妙芝心知往後要依靠他的事甚多，二人關係不好弄得太僵，男人的話她也聽得樂意，就轉過身子挨了過去，道：“是我多思多想，你還不知曉嗎？人家總是想你，你卻在這問東問西，毫無情趣。”這二人又在屋子裏說了好些葷話。男人才下了山去。
這男人，叫張大，原來是賭坊雇的打手，從前就跟好幾個窯姐不清不楚，自從跟妙芝混上後，就不時喬裝成送柴的樵夫，上門跟妙芝幽會。
在山下，他又碰到那個上山的貴婦人，見她端坐在馬車中，春麵如花，麵白如玉，端坐的身姿婀娜苗條，隻瞥一眼，他就驚豔萬分，在心頭念念不忘。
話說那妙芝出了房門，得意許久，才發現如意良久未歸，罵道：“賤蹄子又跑哪躲懶去了？給了她一兩銀子莫不是都拿去自己貪了吧。”
其餘小尼姑均不敢作聲，由她在那咒罵半天，自行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