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綠柳波紋臨風閣
凝香掏出之前藏好的帕子，咬了一口桂花綠豆糕，滿足地眯起了眼睛：“小姐小姐，三小姐那兒的糕點好好吃，除了夫人做的糕點我都很少吃到如此美味了。”
蘇涼煙笑著搖了搖頭：“你呀，活脫脫一副饞貓相。先前在以純姐姐那兒怎麽不吃，要到現在在路上吃，也不嫌丟人。”
凝香的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又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奴婢不是怕在別人麵前丟了我家小姐的臉嘛！”
蘇涼煙聽出了凝香口中的玩笑意味：“還有哪個奴婢比你更能丟我臉的，你看這臉都快粘到桂花糕上撿不起來了呢！”
二人互相調侃著，走到了一個湖邊，離岸遠些的地方桃紅柳綠，鶯啼婉囀，近岸處楊柳依依，綠絲低垂。忽而一陣風起，吹起了拂堤的楊柳，又在湖麵上漾起粼粼波紋。
碧波蕩漾的湖中有一個亭子，就這麽高高地立在水上，簷角向上高高翹起。在這般空闊的湖麵上欣賞蘇府的景致想來視野應是極好的，蘇涼煙於是拉著凝香往亭子所在而去。
站在岸邊，連接亭子與堤岸的是一條曲折的水上回廊，用的皆是防水性能極好的柳桉木，上麵雕飾以大團大團的牡丹，錦鯉，還有各種美人嬉戲圖，一肌一容，盡態極妍。
二人一邊看著巧奪天工的雕刻，一邊沿著回廊走著。走到亭子底下，蘇涼煙抬頭望著庭前懸著的匾額：臨風閣。臨風舒四翼，映水作雙身。這名字倒是取得巧，引得蘇涼煙更想上去看看了。
沿著黃花梨的樓梯拾級而上，扶手是極其細膩的觸感，散發著歲月沉澱下來的光采。亭子四麵透風，因此空氣非但不沉悶反而清新異常，帶著青草綠柳的氣味兒，混著水邊特有的味道拂麵而來。
蘇涼煙走完最後一級樓梯之時，眼前豁然開朗，二樓四麵並無多餘的支撐，僅四角的四根雕花木柱挺立著，四周圍的長凳及欄杆看來仿佛更像是裝飾。
蘇涼煙和凝香一同靠在欄杆上，望著寬闊的湖麵，偌大的蘇府。蘇涼煙的心裏，忽然隱隱生出一股子驕傲，是為了蘇府抑或為了自己，她不得而知。
凝香指著左前方的一座掩映在蔥蘢綠意間的院子說：“那便是大夫人的牡丹院。旁邊的是二小姐的啼鶯院。再往東依次是二夫人，三夫人的院落。小姐的菡萏院和三小姐的竹棲院都在湖的另一側。”
蘇涼煙不覺奇怪：“按理不該是夫人們住所靠在一起，小姐們的住所靠在一起麽？”
凝香憤憤地說道：“還不是那二小姐到老爺和大夫人麵前去鬧，說是舍不得離開大夫人，最後大夫人禁不住她的苦苦央求，硬是說動了老爺讓二小姐住在大夫人的旁邊。要說這二小姐也是恃寵而驕，覺得自己是嫡女就眼高於頂。若不是夫人對老爺心灰意冷主動將碧波院從老爺的翰墨院旁搬至如今的位置，連帶著小姐你見老爺的機會也少了，哪兒有二小姐張揚的機會。”
蘇涼煙正想說些什麽，突然聽到急急的腳步聲傳來：“好你個小蹄子，在背後說本小姐什麽！”
蘇涼煙與凝香一轉頭，就看到一身大紅色衣衫的蘇慕言衝上樓梯，衝到凝香麵前，揚起手準備狠狠地一掌下去。
沒想到二小姐會突然出現的凝香整個人嚇呆了，也不知躲閃，眼看蘇慕言的巴掌馬山就會摑到凝香的臉上，孰料一隻白淨的手伸出，抓住了蘇慕言的手，她一再使勁，卻不能前進分毫，這手的主人不是蘇涼煙又是誰？
蘇慕言惱怒地從蘇涼煙手裏抽回手，卻一個沒站穩趔趄著倒向後麵，被緊跟上來的清歡扶住。
此時凝香也回過神來了，正為自己方才講的話惴惴不安，蘇涼煙伸手握住有些發抖的凝香，輕聲說道：“沒事兒的，有我在。”小丫頭才漸漸地安下心來。
“蘇涼煙，你什麽意思！縱容奴婢背後妄議本小姐，是何居心?本小姐可是蘇府的嫡女，哪是你們這些卑賤之人可以隨意議論的？”
蘇涼煙聽到蘇慕言的最後一句話，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蘇慕言，你說誰卑賤？”
蘇慕言被蘇涼煙盯得後背一冷，但仍強撐著說：“說的是誰自己心裏清楚。娘家扶不起，娘親又不守婦道與外男不知道做出些什麽不幹不淨之事，生個女兒更是狐媚子，勾引我的淩哥哥……”
“啪！”
蘇慕言捂著左邊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瞪著蘇涼煙：“你居然敢打我？！你個不要臉的賤人居然敢打我？！”
“啪！”
蘇涼煙吹了吹手，又接過凝香遞來的帕子，仔細地擦著手，然後很是嫌惡地將帕子扔進湖裏：“可惜了，今日的手又白洗了。凝香，呆會兒回去之後你還得再幫我上一遍雪花膏了。”
右邊臉頰也變紅的蘇慕言失去理智，紅著眼衝向蘇涼煙：“你這個母親卑賤自己更是卑賤的狐狸精！你憑什麽打我！給本小姐去死吧！”
蘇涼煙站的本就靠近欄杆，蘇慕言又突然衝了過來，很可能把蘇涼煙推下樓去，凝香緊張地衝到蘇涼煙麵前想替她擋住蘇慕言。
蘇涼煙看著幾乎發瘋的蘇慕言，勾起一抹冷笑，拉著凝香一個轉身，蘇慕言便撲了個空。
“以後說話之前最好想清楚了，再讓我聽到你有一絲一毫侮辱我與我身邊之人的話，就不是兩個巴掌這麽簡單了。”蘇涼煙賞景的興致被破壞得一幹二淨，拉起凝香準備下樓。
惱羞成怒的蘇慕言還沒意識到如今的蘇涼煙與以前那個任她欺侮的蘇涼煙已經不同了，拿起桌上的茶盞便朝蘇涼煙的背後丟了出去。
眼看茶盞就要砸到蘇涼煙，她向後伸手，穩穩地接住了茶盞。回頭，眸間盡是冷冽：“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剛剛已經放過你一次了，這次斷沒有再放過你的道理。”手腕一抖，方才蘇慕言扔來的茶盞已朝蘇慕言飛了回去，準確無誤地擊在她的腳踝。
蘇慕言第一反應便是抬起被擊痛的左腳，哪知重心不穩，整個人朝欄杆外倒去，直直地栽向湖麵。
蘇涼煙對著嚇呆了的清歡和其餘的兩個丫鬟冷冷地說道：“再不去找人來救她就不用救了。”拉起凝香便下了樓，隔了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幾個丫鬟驚慌失措的叫聲。
凝香一張小臉已經嚇得慘白：“小姐，二小姐會不會有事？”
“傻丫頭，你擔心她做什麽。我之前已經看過了，亭周圍的水最多也就及腰，淹不死人的。”
“可大夫人怪罪下來怎麽辦？”
“那便來好了，正好我也要給她們母女點顏色瞧瞧，讓她們知道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蘇涼煙了。”蘇涼煙說著，頭也不回地往菡萏院去了。
湖麵上，又是一陣風拂過，蕩起波紋陣陣。